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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一节:论字

    冷小婉有心考一考温小飞,看看他的天赋到底如何。虽然她对温小飞有信心,相信他天资颇高,但对于他将如何评颜直卿的字,还是充满了好奇。或许小飞哥哥会与我有着不一样的见解呢。她想。

    温小飞一点也不知道,自己无形之中已经进入了一场考试。

    他想了想,便有条有理地说了起来:“颜直卿虽然由于家庭的原因,性格上有些问题,更由于特殊的经历,特别是他父亲的病死和祖父的被害,都是可能让他心里充满仇恨的,但实际上他的内心并没有充满仇恨,仍然是美好的,我想这里的原因,可能是因为他老妈教育得好吧。”

    冷小婉听了,觉得温小飞想法确实有些奇特,便追问道:“何以见得?”

    “当然是从字里看出来的,不然的话,他不可能写出这样的字,你看,他的字也和他祖父一样,饱满、端正、清秀,而由于他没有祖父为官的经历,一直生活在农村,一定是受了自然的熏陶,所以字中透着一股纯朴,有一种洒脱飘逸的神韵。”温小飞肯定地说,而且说得极为中肯。

    冷小婉听了很满意,满眼赞佩地点了点头,夸奖道:“你这一番话,说得非常好,非常在行,你肚子里也有不少词儿嘛,‘熏陶’‘纯朴’‘神韵’,说得都很恰当。”

    “我这不都是跟你学的嘛。”温小飞笑道,“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语文老师教我记不住,你一说,我却能记住。”

    的确,平时冷小婉教温小飞写字时,总是先说一说字的特点,饱满、大气、端庄、秀美、洒脱、飘逸、神韵什么的,这些词都经常说到过。而温小飞并非鹦鹉学舌,拾人牙慧,他说这些词也都是自己真切的感受。这或许和他在书法上的天赋有关。

    比如,普通人听到说某人字写得洒脱,可能并没什么感觉,“洒脱”二字,在这些人耳朵里只是个音,或是形而上的东西,至于什么是“洒脱”,却毫无感觉,更是难以理解。但温小飞不一样,他听了就能理解,就能有相应的感觉,在他的脑海里,“洒脱”二字的意思是可见可感的,就是一种形象化的东西了,而且真真切切。

    温小飞又接着说:“我觉得颜直卿这才是最好的继承,他mama真是伟大的mama,知道什么更重要,仇恨和报仇都算不了什么,远比不上继承更重要。”

    “啪、啪、啪——”冷小婉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高兴地说:“此言极妙,夫君果有奇才,我也是这样想的,但当年我是看了两天才悟得出来,唉,夫君竟然一看即知,太了不起了,夫君真是天赐婉儿之如意郎君啊!”

    冷小婉真的是高兴极了。是的,她当年看颜直卿的这幅字时就想,按“字如其人”之说,颜直卿的父亲因为做人质而死于逃亡途中,他的祖父又被叛军害死,颜直卿心中应该是充满仇恨的,写起字来应该是笔含怨气,锋带杀机,总之应该是不拘常式,应该是飞扬怪异之类的样子,可他写出来的字,竟然如其祖父的字一样圆润、丰满、清丽、平正,这是什么道理呢?她感到十分困惑。

    而两天之后,她终于悟出来了,这一定是颜直卿的心中放下了仇恨,而他之所以能放下仇恨,别无他因,能让他做到这一点的,除了她的母亲,再无他人。

    是的,冷小婉也想到,在颜直卿的母亲心中,一定是继承重于仇恨,仇人不用自己去杀也会死去,可是公公颜真卿的书法是必须要继承的呀,不然九泉之下有何面目相见啊。

    现在,两个人想到了一块,温小飞与冷小婉都十分高兴。高兴的并不是因为两个人都有很高的天赋,而是因为心有灵犀。

    温小飞对冷小婉的夸赞并没有再表示谦虚,但对冷小婉又称自己为“夫君”,却感到一丝隐忧,尽管他很喜欢听她这样叫自己。同时,他对冷小婉说话时又不自觉地说了些文言文也感到担忧,怕她以后说习惯了,引人猜疑,惹出什么事儿来。

    “婉儿meimei,你叫我‘夫君’,可别叫习惯了呀,防止在外边也这样叫。”温小飞提醒冷小婉道,“我也想叫你‘娘子’,可就怕叫习惯了叫出事儿来,到时可不好办。”

    冷小婉却并不担心,不以为然地说:“没事的,依我看,我们说什么都没有人怀疑,除非到了我们的墓室里看,否则没人相信我来自大明朝,我就说自己是明代的人,别人也不信,相反还会笑话我瞎说。”

    是啊,上次在酒桌上,温小飞喝醉了,说冷小婉是明朝人,就根本没人相信,不仅不信,沈旺还大喊着说自己的于艳是汉朝人,王峰则说自己的王芳是唐朝人,而丁新晴说王芳不胖,不像是唐朝人,倒是刘然特别丰满,像是来自大唐。

    “或许吧,但我们还是小心点儿好,我爷爷常说,小心使得万年船。”温小飞说,“所以,你还是尽量说现在的话。”

    这一点冷小婉承认,可她实在是习惯于以前的语言,一时难以改变,尤其是在高兴之时,常一开口便是古时的话,就像现在。

    “这个,我尽量吧,可今天我真是太高兴,一时就大意了。”她说。

    “行,以后注意吧,”温小飞又拿起颜直卿的字说,“我们再来说这字,婉儿meimei,你看这字中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冷小婉听了,简直要跳起来了。她想:如果小飞哥哥真的看出了这幅字中的奇异之处,那小飞哥哥就不是一般的天赋了,绝对是九天之赋!绝对在我之上!

    “夫君果有眼力,说说看,你看出有何奇异之处?”她惊喜地问道。

    温小飞看了冷小婉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就没有回答,却笑问:“哟,娘子是在考我吗?”

    冷小婉确实是在考温小飞。对于颜直卿这幅字中的奇异之处,当年她是看到第三天时才发现的。她之所以没有先说出来,就是和刚才一样,想看看温小飞自己以后能否看得出。

    而她怎么都没有想到,温小飞居然现在就看出来了,这才第一天啊,而且只是一两个小时!这太让她震惊了,当然也非常激动。温小飞是她的丈夫呀,有如此神才之夫婿,她能不高兴吗?

    见温小飞戏语,冷小婉也打趣道:“妾身不敢,只是洗耳以听夫君指教。”

    温小飞放下字,一把搂过冷小婉,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吻了一下她的脸颊,然后指着其中的两个字说:“娘子请看,这两个字与其它字的笔画粗细上一样吗?”

    见温小飞准确地指出来了,冷小婉高兴地也亲了他一下:“夫君神人也,此处奇异我三天后才看出来,没想到夫君一个时辰就发现了,目力不凡、慧心极敏啊,就凭这个,夫君日后定有大成!”

    的确,这幅字中的“秋莲”二字,在笔画上稍欠圆润饱满,有些纤细。

    “我怀疑这两个字不是颜直卿写的,这像是个女人写的。”温小飞说。

    “我也这样想,但无从考证。”冷小婉猜测着说,“或许是颜直卿的恋人写的吧,从她模仿颜直卿的字来看,两人感情深厚。”

    这时,温小飞突然高兴地说:“婉儿meimei,等我将来练好了,我们也合作写一幅,留给别人去猜。”

    他这话里不自觉地隐含了一个前提,就是他将来也会和颜直卿一样成为书法家。

    冷小婉听了很高兴,可却说:“以夫君今天这样的进步速度,到时超我太多,人家一看便知,哪里还用得着猜啊?”

    “娘子过奖了,我能写到你那样就满足了。”温小飞这回又谦虚起来。

    在冷小婉面前,他始终保持着谦虚。

    他把冷小婉从腿上放下来,接着说:“好了,婉儿meimei,你先去洗洗睡觉吧,我再看一会儿。”

    “现在已经不早了,你也早早休息了吧,明天你还要上学的。”冷小婉劝道。

    可是,温小飞却把目光转向了颜直卿的字,坚决地说道:“不,婉儿meimei,难得现在有感觉,我再看半个小时,十点半再睡,你先睡吧。”

    “好吧,那你就再看一会儿吧,我去了。”冷小婉无奈地说着,就走出了他的卧室。

    “记得早点休息。”走到门口时,冷小婉又转身提醒了一遍。

    温小飞应了一声,然后就又一次沉浸在了对字的欣赏中。

    冷小婉拿着衣服去了洗澡间,脱光衣服,放水“哗啦啦”地冲着,连洗澡间的门也不关了。而以前,她都是小心地把门关上插死的。现在做了温小飞的妻子,还防他干吗?况且温小飞是那样有君子之风,是那样爱护她,珍惜她,根本不会有小人行径,此前都是不了解,她才过于小心了。

    如果他有歹念,自己又如何防得住呢?恐怕早就失身了。冷小婉边冲澡边想,为自己得了个如意郎君而高兴不已。

    冲好澡后,她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然后又去叫温小飞别再看了,早去休息。可是到了卧室门口,她刚想喊“夫君”,却发现温小飞却不在里面。

    她不禁一阵紧张,喊了一声:“小飞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