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31、走水了

    莫安沉吟着辗转。画夜知道，她醒了。

    躺床上的她一个激灵。猛地坐起，金瞳的色彩比以前更加耀眼。剪水光华一闪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安静且平和的水色。

    瞧见床边神色看起来有些颓废的画夜，她歪歪头，“公子受累了。”

    “哼。”画夜冷哼，傲娇的别开脸。

    莫安双手结式，趁着他别开脸的时候，一道灵芒打入他后心。他宛若电击般僵直，霎那间转身揪住她的胳膊咆哮：“刚醒就胡闹，想死啊？”

    莫安无所畏惧的鼓起腮帮拌鬼脸，“哎哟，看你精神不好嘛。”她的巧言善辩让画夜神色一暗。

    她无数次提醒他，她不是沫儿，她是莫安。他总是忘记，总是把两人的身影重叠。每次都不由自主出手，不由自主把她当沫儿来疼。可她每次轻易就可以打碎他记忆里的温情。逼他直面事实。

    “公子息怒！”她下床，穿衣，盈盈一拜，倒显得他小气。

    这一觉睡得不错呢。醒来没有昏沉沉，没有晕乎乎。神清气爽，精神抖擞。出了房间她左右观望，这是哪儿啊？

    “师尊……”足矣绕梁三日的长长拽音从屋顶传来。莫安抬头，粉影一晃而过，落在她身边，歪头看她。“师尊——莫小姐醒啦！”

    灰白相间的萌猫倏地窜出来，莫安连它从哪儿冒出来的都没看见清，它就已经端端正正坐在了她面前，扬起小脑袋。

    “尊上大人，您能否幻化人形之后，我们再谈谈？”莫安蹲下跟它对话。然后眼睁睁看着娇小呆萌的猫咪变成虽然瘦弱却结实的男人。跟猫咪的性格一样，一丝不苟的干净整洁。

    “尊上大人……”

    猫妖打断她，刻意满不在乎的样子，像傲慢的施舍，“本尊名唤垭山。”

    “垭山？”莫安念了念他的名字，突然摸摸他的头顶，“好，我记住了。”垭山骄傲的表情僵在脸上，“喂，你这是对本尊的大不敬！”垭山暴跳如雷，莫安单指点在他的眉心，轻然微笑：“我有正事问你。别闹。”

    垭山安静下来，喘出胸腔的浊气。

    “王后从身体复原之后到现在，先后设计了两妃三嫔。牵扯进去的婕妤，淑媛就不知道有几个了。应王，贤妃之子，昨日入狱。据说是与后宫的人有jian情。”

    她蹲在那里，手肘抵在膝盖上，支着下巴，微微摇晃，听他讲故事似的告知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王后啊，的确是个雷厉风行的女人。

    救王后之前，她只知道王后不会是等闲之辈。救王后之后，她知道自己赌对了。想过自己或许会被牵扯进去，会被王后算计在内而利用。结果谁也没想到她会被垭山带走。

    与其说是被垭山带走，不如说她是被垭山诱惑去的。意外一个连接一个。垭山也没想到那个女人看起来精明透顶，居然会一脚踏入虚空陷阱。那片虚空里任何力量都会消失。所以他才会以本体进入，被莫安看见那么萌哒哒的样子。

    要不是被激怒，垭山也不会膨胀。膨胀不算施法，只是被激怒之后身体的条件反射。阴差阳错解了莫安的困，让画夜插手了进来。

    垭山不惧怕他认为只是个半妖的莫安。他怕的是画夜。明明是一只鬼物，他这只鬼能cao纵的力量未免太多了些。

    凭空取汇聚仙灵，强行灌注，莫安也没事。一只鬼，使出来的力量不是鬼气，不能是仙气，也不可能是灵气。

    想到这里，垭山就颓废了。

    莫安撑着膝盖站起来，揉揉小腿，驱散酸胀。

    “你去哪儿？”懊丧的垭山回神问她。

    “去见王后呀。”她的眼神看起来天真无邪。

    “懒得理你。”垭山化作妖身，一猫腰，跑进了大殿。不自量力的女人。

    “画夜……”她悠长的唤他的名。画夜没出来，花絮言从树枝上倒吊着垂下，摇摇晃晃，颇是顽皮。

    “莫小姐。”

    “叫我莫安。”莫安诚恳纠正他的错误。

    “莫安。”花絮言顺从的叫她的名字，“江家少爷家那只鬼……”

    “程遊？”

    她直觉认为，他不会问画夜，也不会问画夜。毕竟那是他们驾驭不了的鬼。

    “是。他在哪儿？”

    莫安好奇，“你要他做什么？”

    “那是我抓来的。”

    “咦，我以为是明璟送我的大餐……”莫安眼瞳流转金芒，花絮言噘嘴，“我打算送给师尊修炼的。”

    “噢？可是他已经神魂俱灭了呀。”

    “什么？！”花絮言恼火的瞪着她。

    莫安也很无辜，“他吃了我的人。难不成我还应该把他当宝一样守着？”

    好吧，她说得在理。不过她会灭了程遊的魂，出乎他意料。她看起来人畜无害呀，怎么会灭人家的魂？就算是吃了她的人，作为仙女一般的人物，难道不该像故事里讲的那样，以德报怨放鬼一条生路？

    不过，那鬼到他手里，结局也是个死。

    算了。

    计较那些没用的浪费脑力。

    花絮言这一会就安慰好了自己的心情，“得，我再去给师尊找别的。”

    “你师尊喝了我的血，暂时最好不要再炼化别的力量。太过斑驳容易生异。”

    “啊？！”花絮言不明白。她的血肿么了？

    她笑，“听老人话，活千年！”

    花絮言哼哼，听老人话？她才多大点？顶天了修炼了些年，能控制鬼怪，就厉害了？

    他知道她的来历。苍国墨宛出来的姑娘。半妖血，有什么不同之处？

    不再跟花絮言絮叨，她问了王后寝宫的方向，准备出发。

    明璟这会出来了。先行礼，再说话，“师尊让我送姑娘去娘娘那儿，路上方便些。”

    “有劳！”

    明璟说得有理。她要自己去，肯定会费些事，有明璟这个国师弟子陪同，不看僧面看佛面，谁都会给点面子的。

    明璟招来软轿，莫安大方的坐了上去。她才不会客气呢。矫情在有的时候就是给自己找罪受。知道这王宫有多大吗？知道要走多远吗？

    她可清楚的记得来时弯弯绕绕多得让她头疼的事呢。

    绕啊绕，绕啊绕……

    又过一道宫门，就见人多了起来。匆匆忙忙奔走，手里提桶的，端盆的，拿钵的。能盛液体的东西都上手了。

    这是……哪儿着火了？

    “快，快，快啊——”

    一个管事公公在走廊上低声焦急催促。人们奔走的速度更快了。

    “明少！”管事公公见到明璟，忙过来作揖。

    “这是哪儿走水了？”明璟的态度永远都是这样温和沉稳，不急不躁。

    “信阳宫。”

    明璟侧首，跟莫安解释，“信阳宫是贤妃娘娘的寝宫。”

    贤妃？

    不是落马了吗？哦，软禁在自己宫里了吧？走水？稀奇啊。

    画夜现身。当然，别人看不见。翩翩公子就坐在软轿手扶上，轿夫一点也没觉得增加了重量，软轿平稳，没有侧偏。

    莫安让轿夫往边上让出路来，没曾想，自己一番好意，结果弄巧成拙。一个提着慢慢一桶水的小公公一时没收住脚，笔直撞上轿子。轿夫不慎，肩上一松，轿子倾斜。

    明璟单手一带，轿子平稳落地。虚惊一场，管事公公却急了眼。

    不管软轿上的姑娘什么来头，能让明璟陪同的，能是一般人吗？那边火势还没控制，这边再出别的状况，今儿谁都别活了。

    当即手上的拂尘就打了过去。

    “慢着。”

    莫安掀了纱帘。缓缓下了软轿。“不过是场意外，我都没追究，你急什么？”不是她逞能包庇，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

    “姑娘恕罪！”

    管事公公作揖行礼，小公公早就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

    “你若这一下打着了，我定不饶你。”

    知道这些奴才狗眼看人低，不清楚她的来头，只看明璟的面上才慌乱。她狐假虎威一把，也算护了那小公公一命。

    “莫安小姐，我们要不要晚些时候再去？”明璟征求她的意见。

    她问，“王后娘娘跟贤妃住的地方很近？”

    明璟答，“甚远！”

    “那就去。不过，有其他路吗？这条路这么乱，怕是要耽误不少时间。”

    “有。”明璟不慌不忙引路，莫安弃了软轿，“得了，走着去吧。”指着地上还跪着的小公公，“你起来，拿着我的包。”

    小公公机灵的站起来，抱起莫安不知何时放在软轿上的包。其实就是她随身携带的气质挎包而已。

    “明少，这人能借吗？”都让人捧着她的包了，才去问能不能借人。能不借吗？

    管事公公忙呵斥叮嘱那个小公公捧好莫安的包，别再出闪失。这才恭敬的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