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言情小说 - 卿于天下在线阅读 - 098 愧爱

098 愧爱

    清幽与清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交接里,叶知秋收敛住眼眸中其他的情绪,飞身远离此地。等回到了红烛灯暖的房间里,她才将玲珑唤进来。

    “没有什么想说的?”叶知秋斟好一壶热腾腾泛着清雅幽香的龙井,浅浅的呷了一口,似笑非笑的睨向站在她面前一言不发的玲珑。

    从见到玲珑到现在,她就像是在刻意的逃避某个话题一般什么也不愿意提起,这对她自己来说同样不是个好事情。

    玲珑微微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瞬间被她掐灭在咽喉深处,,这件事说出来主子也帮不了她,既如此又何必说出来多此一举。

    叶知秋也不说话,只是安静地翻阅着书卷,偶尔品茗一口春茶向她瞥来一眼毫无思绪的视线,却每每叫她屏息凝神般的战栗。

    “没等来他吧?”叶知秋含着笑意的懒散调子在房间里飘起,用着完全不在意的口气说着极具残忍的话。她眼睁睁的看着在她说出这句话之后玲珑的身子颤了颤,却什么也没有表示。

    叶知秋的眼眸里一闪而过的光彩转眼消失在瞳仁深处,她嘴角轻轻的挑了挑,“感到失望吗?分明是他说的会带你走,远走高飞,一生厮守。”

    “想要的是相守相聚,等来的是人去楼空。明明心中怨恨绝望,却只能在唇舌上慰藉自己不过世态炎凉是非无常。”

    “知晓自己此作此为更是无比可笑,偏偏找不出抨击讽刺的话语。”

    叶知秋微微敛下眼眸,掩去其间哀戚涩然的神色,原本殷红的唇瓣如今像是失了血色般覆上一层霜白。这些话,每说一个字她的心脏就像是被揭开所有的伤疤在被狠狠戳一刀般钻心的疼。

    所有的所有,都不只是对着玲珑说的,更是她对于自己的忠告。

    每个字,每句话,就连每个标点都是她拿命领悟的。深宫之间,一步错,步步错,就连听见感情一词都是种无妄的奢侈,还别说触碰并且拥有。

    “为了他,什么都可以尝试。不论是画楼妖娆的女子,繁街卖唱的诗人,赌坊内鱼龙混杂间顺手牵羊的偷儿,夜里收割性命的杀手,只为了他那一句带你远走高飞,直至黄土白骨,海枯石烂。”

    愈发冷静的语气平缓的在这间房间里蔓延,轻柔的调子里甚至隐隐混杂着快感的笑意。他总说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天道演四九总留一线生机,这一线生机便连天道也无法掌控。

    生机中隐现太极八方,通万象,念鬼神,定乾坤。

    而这场被赞颂传扬的命定姻缘,却被趋之若鹜,弃如敝屣。

    “玲珑……”叶知秋忽然怔怔的笑出了声,嘴角越拉越大的笑容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悲哀与疼痛的色泽,“爱情,是一种需要不断被人证明的虚妄,就像烟花需要被点燃才能看到辉煌一样。”

    然而在燃灼之后,剩下的不再是激情与喜爱,只会变成一场深沉的悲剧。

    “女人的一生里有很多定数,在未曾预料的时候就已摆好了局。可怜她们自以为刻骨铭心的爱实则是一场场的欺骗,等着她们穿上华美精致的长裙高傲的跌进去,遍体鳞伤。”

    “曾有人告诉我,男人许下的誓言就像是女人身上穿着的一袭光鲜的外袍,在你不知道的曾经里,爬满了虱子。”

    叶知秋纤细的指尖紧紧地掐着薄透的纸页,白皙间显出几分不正常的青红。她忽然觉得有几分冷,就连身子都好像不听使唤般的颤着冷噤。

    由内至外的冰凉慢慢霸占了整个身子,僵硬又软韧的力道侵入到骨髓里慢慢开始吞噬人最后一根紧绷的神经。她知晓,如果再这样自我放逐下去,最终死的,只会是她自己。

    像是在梦中忽然惊醒一般,叶知秋陡然坐直了身子,手中握着的书卷轻声落到地上。警醒之后,她靠着软和的垫子将身子慢慢瘫软下去,继而抬眸看向玲珑。

    “随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怨恨他。我只是希望作为我手下的人,你能做到不为虚妄而空幻的感情所动。情爱,有的时候要架在适当的精神经济条件下才能一帆风顺。”

    叶知秋没有再说些别的,面颊上一直带着的笑容也松化了开,眼底跳动着疲惫的神色。

    玲珑口中忽然溢出一口浅笑,声线嘶哑而压抑,身子像是失去了提线支撑的木偶一般重重跌坐到地上。在昏黄烛光下愈显苍白的肌肤掩盖着她风华下正残缺流血的心脏。

    面颊上流下的泪水如同断线灵珠般落在地板上,发出珠落玉盘的脆响。水渍如同当初她第一次执剑杀人时汇聚而成的血流一般刺眼,从哽咽到嚎啕,从啜泣到嘶叫最后变为无声的绝望。

    没有人能切身体会另一个人的情感,女人们所能做的就是在相近的痛苦经历上给予自己所能做到的所有慰藉与帮助。

    正因为相像,所以才会怜悯。

    然而,也仅仅是怜悯罢了。

    在玲珑走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叶知秋都在思考同一个问题,究竟为什么?大部分女人都会在经受一次背叛和伤害之后才会选择重生与涅槃,改变自己,伪装自己,甚至逃避关于之前的所有一切。

    既然不能未卜先知,不能防患未然,那就要做到随机应变,万面俱到。

    不若然有天终山雨欲来,还未摧垮所有,就已经失了斗志一败涂地。这场戏,还未开局,你就已经输得那么惨,岂不是白白给设局人上演了一场笑料?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叶知秋就已经起身了。这一晚,她几乎没有睡下,不知何来的几个问题颠倒轮回般的在它脑中反复出现,饶是她想了整整一晚,也未思索出个起承转合。

    当再次穿上那身青衣广袖,束起满头青丝黑发站在澄澈干净的梳妆镜前,她才终于放弃了追溯这个问题的来源与结果。

    这些东西永远不是现在的她需要了解的,而现在她要做的,是奋起,亦是屹立。

    听见木质的楼梯传来极轻的咯吱声,白鸢白泽条件反射般的回过头去。就看见叶知秋身着着青色的流衣广袖衫,脚踏着雪白的绣纹踏云靴走下来。

    晨光映射到她面颊上的那一刹恍若双莲盛开,淡薄的金光轻浮在脸颊上,就连面上细细的绒毛都反射出一层柔和的光芒。墨色的长发被高高竖起垂散在脑后,那双略有些狭长的凤眸眼尾上挑起一个慵懒的弧度。

    北方有君子,遗世而独立。

    此偏偏少年郎正随着骄阳脚踏金芒而来,似妖似仙却又非妖非仙。叶知秋带笑的眼眸轻轻扫过好似看呆了的两人,轻轻笑开:“怎么?是你主子我太美,美得你们都忘了端早膳?”

    两人这才反应过来,白鸢懊恼了一声,这才慌慌忙忙的跑进厨屋将早已准备好的早膳端了出来。“主子,请用。”白鸢将饭菜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桌面上,动作流畅到一气呵成,比起刚来时已经是一种惊人的蜕变。

    叶知秋端着悠闲雅致的姿态缓缓落座,似笑非笑的睨了白鸢一眼,“厨艺长进的倒是快。”白鸢一脸被噎到的表情,半晌才似有些讶异的问叶知秋:“主子怎知……这是我…”

    “别忘了我才是这家客栈最大的掌柜。”

    白鸢微一怔愣,这才明白的笑起来,也是……主子才是这客栈最终幕后的掌柜,今儿膳房大厨告假归家叶知秋岂有不知道的道理。

    在她思虑的同时,恰巧错过了白泽看似平常瞥过来的一眼。他略略垂了垂眸子,jiejie的心思终究还是太稚嫩了些,竟连主子深层的意思也未能听得出来。

    此话看似是在说今日大厨告假归家,实则是在说……只要她手下的人尚在她眼皮下活动一天,她便能将所有的一切事无巨细的都看在眼底。这句话,是警告,也是忠托。

    叶知秋一手触着guntang灼热的碗壁,一手执起温凉的瓷匙一下一下缓慢的舀着碗里的稀粥。

    在这看似认真优雅的动作里,那双幽黑眼眸中的万千思绪却早已不知发散到了哪里。

    她其实没有走神,只是通过这碗并不是很美味的稀粥想到了她也曾经历过的过往。好像很久了,久到她已快要记不清的程度……

    “少吃点茶叶蛋,这东西没什么营养的。”江昱琛坐在戏班子后面的小板凳上整理着光洁鲜亮的戏装,忽然看见叶知秋正发神般的啃着一颗茶叶蛋,淡淡出声。

    叶知秋咬着茶叶蛋的口中动作一顿,轻松地笑了笑,“为了填肚子而已,谈不上营不营养。”

    江昱琛皱了皱眉,似有些不赞同。他轻飘飘的瞥了一眼叶知秋,语气里却有些不经意的温和流露出来,“以后我可以给你带温粥,我有习惯每天做早饭。”

    “好啊,如果……你不嫌麻烦的话。”

    当时的自己几乎没有想什么便应承了下来,有的时候她真的觉得自己很自私,分明无法在心中给他留下足够的位置,偏偏还无比自然的接受他的好意与温柔。

    甚至为了让自己心中好受,就随意的对着江昱琛露出柔和甜美的笑容,好像这样,便是在偿还着跟对方的付出完全比不上的恩情。

    原来……她对着别人也依旧可以这么难过,还能做到这么难过。

    ———题外话———

    抱歉之前没有提前通知就断更,因为二九临时有事就耽搁得久了一点。于是今天先继续发着,最近二九的事情有点多,因为自考的成绩才下来,近段时间会陷入一个很忙的阶段,希望亲亲们能理解我~

    二九一定会尽快回归的,然后给大家剧透一下,秋儿现在的生活不会持续太久,沙沙很快就会找到她并请求她跟他回府,接下来真正的主线剧情就会正式展开,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