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蹊跷
崔雪莲被请进了屋，眼下她正站在门口朝屋内四处张望，这个从外面看起来极具日本风的屋子，里面的摆设和装潢依旧冷淡，乍眼一看就是个普通的住家，但却透露着一种说不出，区别于普通人家的感觉，好像，闻不到一丝丝人气。 一脸谨慎的崔雪莲毕恭毕敬又有些害怕地站着，巨大的伤心和难过让这个原本憔悴的母亲显得更加沧桑。 楚善端出一把凳子，示意崔雪莲坐，但她还是没有挪动脚步，从对屋内的观察转移到了自己身上，防备心仍旧强烈。 “你真的不用害怕，我没有任何恶意，你先坐下来缓缓，然后我们再聊，”楚善走到另一个卧室的门口，“你要喝热水还是温水？” 崔雪莲怔怔地点了下头，然后艰难地从嘴里蹦出了两个字，“热的。” 从楚善手中接过水杯的崔雪莲，双手握着杯子，看着楚善走到了书桌旁坐下后，才慢吞吞地挪到凳子边，小心翼翼地坐下来，但眼神始终没有离开过楚善，一直盯着她，生怕稍不注意，她又像之前那样突然出现在自己旁边。 “你刚才说，我儿子，死的原因？”沉默了一会后，崔雪莲逐渐恢复了理智，这才想起来自己进屋的原因。 “对，你儿子李猛并不是因为脑溢血死的。”楚善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不可能！医生和警察都这么说了，你凭什么说他不是……”儿子的脸又出现在了自己脑中，想起那晚两人在家里大吵，自己拿着衣杆想要痛扁他一顿，然后他愤怒地夺门而出……最后一次见到他时，他已经全身冰凉地躺在医院里，再也不能够叫自己mama了，更甚至连吵架的机会都没有了……崔雪莲有些忍不住，眼眶噙起了泪光。 “你先别感伤，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你儿子的死因。”楚善赶忙把话题带回正轨，要是照着崔雪莲这个难过劲儿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谈到主题，“你觉得他可能会是因为脑溢血突发而死的吗？” “我……”崔雪莲用手背擦拭下即将落下来的眼泪，楚善的发问让她不禁回忆起来，的确是，儿子身体向来都很好，一年到头难得生病感冒，“他一直以来身体都很好，几乎都不怎么生病，但，但是医院不可能会判断错啊，这也不应该。”崔雪莲喝了一口热水，叹了口气，“只怪我不应该气他的，不应该跟他吵架，应该好好跟他聊聊，也许他就不会离家出走，不会离家出走，就不会发生之后的事，都怪我，怪我，该死的人是我，不是他！他还这么年轻，人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没有结婚没有自己的小孩……”说着说着，声音再次变得颤抖。 楚善皱起了眉头，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儿子才去世几天，作为一个母亲，有这样的反应再正常不过了。 “崔雪莲，你现在需要冷静下来，告诉我，你为什们要跟你儿子吵架，他又为什么要离家出走？这中间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抽泣了一会，崔雪莲目光无神，开始回忆起那一晚发生的事情，整个画面有如昨晚，清晰可见但却让她心悸不已。 “所以，他一直都在偷偷从你钱包里拿钱？”听完了崔雪莲的陈述后，楚善有些疑惑，既然李猛有一份正式的工作，又是在家里住，也不存在房租的问题，除非是喜欢赌博或者干别的事情，没理由钱会这么不够花的。 “没有，他就拿了几次，吵架的时候他说的，前后也就一千块钱吧。”崔雪莲暗自神伤的样子看着着实让人可怜。 “那他有说过他的工资和这些钱都拿去干什么了的吗？”楚善回忆起新闻里，李猛出事的现场照片，还有他身边不远处，人群中那个被踩碎屏幕的手机，以及手机旁边环绕的极重的鬼气，她想，这些事情必然有所联系。 这会，才看到崔雪莲原本伤心的脸忽然被另外一种情绪所替代，她咬着牙恨恨地呵斥自己，“我最大的错就是不应该答应给他买那个什么破手机的，要是没有给他买那智能手机，他就不会看到那个女人，就不会一天天啥也不想干！” “女人？？？什么女人，他在手机里认识了一个女人？”可算是问出些线索了，女人？手机里的女人，会不会跟手机周围的鬼气有关？ “嗯，现在的年轻人好像叫她，主播？就是那种一天到晚什么也不做，就对着手机唱歌聊天跳舞的人，然后别人可以看到她，跟她聊天，刷什么礼物，该死的礼物，其实就是钱！拿钱在网上买的什么破玩意儿礼物！”懊恼生气后悔难过的表情一时间全都挤在了崔雪莲的脸上，很难用文字去形容她此刻的表情，总之就是，极其复杂。 “你的意思是，你儿子喜欢上了一个女主播？！”楚善万万没有想到，在崔雪莲来之前，她曾想过几十上百种可能，但绝对没想到，李猛的死，竟然会跟直播有关！跟这个社会时下最流行，广受年轻人喜欢的直播文化挂上了钩，楚善深吸了口气，然后便想到了无水，这两个月来她不也喜欢着一个在上海的男主播吗，还跟自己请了假去看他…… 完全不敢想象，如果李猛的死真的跟这个女主播有关，那么不久的未来，还会有多少人，多少个李猛出现？ “是，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他已经走了，永远不会再回来了，如果他还能回来，回到我身边，哪怕他看一辈子直播，我都认了，但是……”复杂的表情又一瞬被伤感情绪顶替，崔雪莲低下了头。 “不，你说的这些非常有用，这对揭开你儿子的死因尤其重要！”楚善的话掷地有声。 “你就这么肯定我儿子不是因为脑溢血死的？认为他的死有蹊跷？？”对于楚善的话仍旧是半信半疑，自己更多的还是选择相信医院给出的鉴定结果，但眼前这个奇怪的女人，如此肯定的语气也让自己不禁生出几分怀疑，作为一个母亲，如果儿子真的是因为别的原因死的，那么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弄个水落石出！ “是的，不是认为，是肯定！”楚善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了一丝光，瞬间消失。 “你凭什么这么认为？你的理由是什么？”崔雪莲想到了什么，接着追问起来，“我刚刚也觉得很奇怪，我是怎么突然到这里的，明明我在自己家里，为什么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光然后就到这里来了？还有就是你是怎么知道我儿子和我名字的？我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你，你到底是谁？你，是人还是？” 没有说完的话被自己硬生生地给吞了回去，尽管问题很多，但最起码的礼貌还是应该要有的，毕竟这个女人虽然出现的很奇怪，但至少人家一直都对自己很客气，崔雪莲紧紧地盯着楚善，眼睛都不愿意眨一下，担心眨眼的功夫，可能就会错过她脸上闪过的任何表情。 “鬼是吗？你放心，我可不是鬼，我要是鬼的话，你还能毫发无损的在这里跟我聊了这么半天？”对于崔雪莲的疑问必然是早有准备了，其实不止是她，任何一个有缘人初次来到这里，或者刚接触自己时，都会有类似的问题，之前的贺军，现在的崔雪莲。楚善笑笑，“如果不是你试图自杀，我也不会这么唐突地把你请到这里来，”看了一眼正盯着自己的崔雪莲，这个中年母亲没想到自己还知道这件事，目光躲闪了一下，“其实我是法师，不管你相不相信，这就是个事实，我拥有普通人没有的法术，因此可以让你瞬间移动到我这里来，也可以送你回去。” “……”崔雪莲沉默了，虽然这个说法看起来那么天马行空，但经历了儿子意外身亡之后，还有什么事情是自己不能接受的呢，“法师，如果你真像你说的那么厉害，你能让我儿子回来吗？” “不能！”楚善斩钉截铁地回答了崔雪莲，“我虽有法术，但这个世界有它的规则，无论是人界还是别的空间，都需要守恒，如果贸贸然破坏了这个平衡，带来的危险可以说是毁灭性的，总之，你儿子的死已成事实，但脑溢血这个原因却是不存在的，他真正的死因，你作为母亲，我想，你有权知道。” “是…什么原因？”楚善一股脑的话让刚刚燃起一丝希望的崔雪莲再次暗淡下来，能够明白她的话，但心里始终不是滋味。 “你，”楚善停顿了下，如果自己直接告诉崔雪莲她在李猛手机周围发现了鬼气怕是不能够说服她的，“如果我没算错，后天就是你儿子的头七了吧？” “是的，后天就是了。”几天来，接连不断的情绪起伏，让崔雪莲原本就不怎么好的身体像抽丝一般，促使她的声音开始变得微弱起来。 “那就好办了，到时候你可以亲自问问你儿子。” “什么？！！你！”崔雪莲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着已经站起身的楚善，“问我儿子？你的意思是我还能再见到他？？” “是的，就在他头七那天，他回来看你的时候，我可以帮你见到他并跟他对话。”楚善绕过书桌，朝崔雪莲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