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节 故人7

    W市钢铁厂看上去很空旷。

    虽然其中一条生产线复工了，但是，这个厂子最高情况下曾经有过超过十五条生产线。虽然不同生产线技术水平不等，但是高炉转炉平炉电渣炉真空炉之类大大小小也有那么十几个。而且因为自动化的少，人力控制的多，所以需要工人数量颇为庞大。

    在它处于自己巅峰的时候，工厂里大大小小零零散散的人，可是有数千之多的。纵然是在它勉强维持——哪怕是勉强维持——的情况下，上千职工还是没问题的。当然也正是因为这种数量才让它成为了市政府的一大麻烦。上千人要是在市政府面前静坐示威的效果还是很让人头疼的。

    所以，汤玛士能够看的东西很少，也就是那条生产线罢了。事实上，大部分厂区还是闲置着。

    不管未来如何，至少眼下时间还太短，不足以发生什么根本改变。不过因为复工的生产线生产出了优质的钢材，至少会让亏损显得不那么大——任健买下这个厂子可是花了不菲的价格。事实上，只要他没能将钢铁厂的地皮卖掉，他就是在实打实的亏钱。

    按照现在商业上的逻辑，通常大家所谓的损失和错过中间的赚头，同样都是在亏。更别说因为银行贷款的缘故，额外的利息就是一个大数字。

    当然了，现在的任健已经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很可能工厂需要复工——不为其他的，单单为贵金属走私的事情就值得这种亏损了。走私贵金属，虽然说在众多走私行当里面并不怎么显眼，但是确实是一种获利丰厚的行动。更重要但是，量还挺大的。

    新闻专业出身的汤玛士同样对冶金行业一窍不通。但是哪怕一窍不通，他照样能感觉到其中的不对头——这个地方的负责人，也就是厂长怎么不在？

    过去，老板和负责人是同一个概念。但是这个年代早就不一样啦，基本上总裁和董事长就是完全两码事了。汤玛士很自然的问起这个问题，

    “你是说……”等到任健把事情说了之后，汤玛士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位厂长，他在外国？”

    虽然这事确实透露着诡异，但是汤玛士毕竟是那种心脏很大的人。而且他也确实见识过超自然力量。所以乍一听觉得不可思议，但是细想也没啥大不了的。厂长不在不等于厂子维持不下去——否则的话厂长出差参加个什么会议，厂子不直接扑街了？这年头自然有制度保证厂长长时间离开之后，工厂依然能正常运转。

    说话之间，任健已经将他带到了之前的视频会议室。

    显示器已经打开，隔着显示器正是任健之前看到过的场面——那是一个不知道位于何处的办公室，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着高守，高厂长。虽然这个厂长并没有明文任命，没有签订合同，更没有薪水，但是他的身份已经得到整个厂子的认同了。

    档案纸面上上不存在，但是实际上存在的高厂长。

    “你好，汤玛士。”屏幕中的中年人首先开口。

    “你好，Mr高。”汤玛士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对方。“那个，您是找我？不过，我确实想了解一下企业的经营情况。”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照理说这是汤玛士作为投资方去看看合作对象的企业情况，现在却变成了这个高厂长主动找汤玛士。主动权应该在汤玛士这里才对，不是吗？至少，这也是老板之间的事情，哪怕是厂长，在这种合作里，也只是一个跟班性质的人罢了。

    从屏幕里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屏幕上的人拿起一张纸，念了起来。他用不是汉语，而是地道得不能再地道的美式英语。

    “……预计年生产能力……毛利……纯利……”他一口气念完一份分析报告，然后将那张纸随手朝着边上一丢。“当然这些都是废话，”他说到。“汤玛士，我们想和你进行的合作，可不是这么简单的。”

    再傻大胆，汤玛士也是被惊了一惊。

    “说实话吧，汤玛士，虽然我们是初次见面，但是其实我对你，对你的爷爷，当然还有你那一堆家人，都很了解。”屏幕中的男人说到。“我知道老怀思为什么喜欢你……因为在你出生的那一年，他差一点就要破产了。”

    汤玛士一脸愕然，显然对此事也不知情。

    “你爷爷苦心经营了多年，那一年差一点就要破产了。然后呢，你出生了……他的生意否极泰来，好几个收购来的劣质资产瞬间变成了优质资产。那不是他的眼光长远判断精准，仅仅是运气好而已。从此他一直认为是你带来的幸运，所以他特别喜爱你。事实似乎也证明了这一点，自你出生以后，他万事顺遂，事业也是蒸蒸日上，直到今日这个地步。”

    这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人们常常把幸运归结于某些……很无稽的因素。比方说幸运钱币，幸运项链、幸运手镯什么的。家里出生一个带来幸运的孩子那也是常事。也许这是客观世界的必然结果，但是这不妨碍人们将功劳归结到某个人或者某个事物之上。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哈，没什么关系，但是我们要进行的合作有关系。我刚才说过，我知道很多东西，包括你爷爷最近的情况不佳——当然我说的可不是他身体方面的。”

    如果说刚才这些话只能刺激一下汤玛士，这一下突击却是实实在在的打在他的要害之上。他并没有如别人想象中的那么一无所知，哪怕他事实上没有参加家族企业的运作，他也能隐约的察觉到这个可怕的事实。汤玛士沉默了。

    “而且，说句不客气的话，你爷爷的态度让你们的其他长辈很不满。”屏幕上的人继续说道。“他们现在根本不是助力，而是累赘。你应该明白，他们现在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支持你爷爷，给了你这么一笔投资，让你和陆五这边合作。”

    汤玛士保持着沉默。

    “现在整个世界的钢铁市场都十分疲软，而且看不到一丝反弹的曙光。这个时候进入钢铁市场，形同自杀。哪怕是你也应该能理解这一点吧？”

    边上的任健一脸迷茫。两者说话的速度很快，以他的外语水平实在听不懂。他只能感觉高厂长在说一件严肃的事情——做出这一点判断很容易，看看汤玛士的表情就够了。

    “如果是一小笔投资，那也算不了什么，但是这一次给你的钱太多了一点。如果你亏损掉了……你应该能明白不管你爷爷怎么喜欢你，你在家族内部也再也没有发言权了吧？他们那群人为了把你排除出去，甚至已经不顾大局，无视整个家族的整体利益了。所以说你要指望靠着他们的聪明才智挽救一切……就算你这么告诉自己，也是自己骗自己，毫无意义。”

    “你应该了解，来这个国家寻找机会，是你爷爷最后的选择。但是这个机会并不大。说句实话，这个国家过去机遇远大于风险，但是现在两者已经持平，甚至可以说蕴含的风险已经越来越大。就算以你爷爷的目光，也很难找到合适的投资项目。就算找到了……回报时间也可能会偏长。最重要的是，以你们目前的情况来说，我不认为能够承受一次失败的投资。”

    “你……想做什么？”汤玛士终于承受不了这种压力了。屏幕中的这个华裔男子声音里似乎有着一种魔性的说服力，让他的话听起来难以反驳。

    “我说了，我们可以合作！尽快成立一个法人单位，可以在两个国家之间调度资金和物资。”屏幕上的男人微笑了起来。“W市政府这边已经做好了准备，什么手续都可以在短短一两天内完成的。目前需要进出口、金融、还有股票、期货等等一系列资质……当然我说的是全球市场……剩下的，你一切听我的就可以了。顺带说一句，”男人加重了声音。“其实我是陆五的引导者。”

    ……

    “他们回来吗？”

    “已经正在回来的路上了，根据侦探社传回来的消息，确定半个小时内就会到。我们立刻离开，而且确定没有留下线索。”

    在距离陆五的小楼大概几公里的一处旅馆里，一群冥月术士已经再次聚集在一起了。他们的这个位置非常的巧妙，一方面不近，假如对方那边做出了反应，他们也来得及撤退，而且因为四周交通四通八达的缘故，一个人可以分成一路逃走。哪怕是再强大的辉月术士也不可能将他们一网打尽。但是另外一方面，这个位置也不远。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抵达敌人的藏身地点，甚至可以通过例如无人直升机等方式，实现对目标的实时监控。可以说，这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最佳地点。而且更妙的是，因为这种城市小旅馆其实并不怎么正规，所以根本不可能追查他们的来历。

    当然了，“进可攻退可守”只是说说而已。他们中任何一个都没有自信能够在面对面的战斗中打赢一个第一律术士。全部捆成一捆也不行。他们现在能做的，就是乘着目标不在，寻找可用的信息。起码要搞清楚辉月阵营派出了第一律术士到底想干点什么。

    虽然可以确定辉月术士肯定有保密措施。但是俗话说的好，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们在这个绝对安全的世界显然不会有太多的警惕的。所以只要持之以恒，有耐心的一点点寻找，肯定能得到足够的情报。那些愚蠢而大意的辉月术士肯定会不自觉的泄露出什么。

    这一次显然大有收获。

    “这就是从他们的电脑里拷贝来的内容……”

    笔记本电脑上，放着被拷贝回来的内容。他们已经不止一次深入对方的藏身处，所以电脑自然成了一个关注的重点。事实上，电脑里面确实新增加了很多内容。

    “昆仑山……”电脑里多了一大堆关于昆仑山以及昆仑山探险、旅游或者其他诸如此类活动的新闻、著作之类资料。甚至还包括昆仑山相关的历史、地理、航拍照片等等等等。

    无需考虑太多，任何人都能轻易的猜到这些资料并不是随意找来看看的，而是有针对性的。

    “他们要去昆仑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