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坠入爱河
蚊虫的叮咬，空腹的饥饿，脚掌的酸痛。哪一样都让大小姐无法入眠，更何况是坐在这脏兮兮满是灰尘的石头上。没有柔软温暖的干草垫，也没有带着香气的枕头和毯子，形同魔物的森林，在她眼中简直成了地狱。 彻夜未眠的大小姐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打了个哈切后便摇摇晃晃地从石头上站了起来。 居然让本小姐呆在如此不堪的环境中！真是岂有此理！ 即便她颜容倦怠，看样子毫无生气，但心中却正怒不可遏，现在只需要一点点的火星就会将她彻底引爆。 “好饿……好困……” 大小姐呓语般喃喃自语着，捂紧了饥肠辘辘的肚子。 “这该死的课题……该死的老师……该死的学校……”她咬紧了牙关，迁怒于他人，恨恨地低声骂道，“还有那该死又没用的龙怜雪……三天之后一定要告诉家父……我一定要让你们好看……” “砰！！！” 就在她兀自低语愤愤不平的时候，不远处的突然传来一声振聋发聩的巨响，接踵而至的是震动，仿佛发生了爆炸一般，须臾之后，一股暴风突然从森林彼端鼓动而来。 震动震得花草乱颤，暴风吹得枝叶折断。大小姐下意识地用手压住了随风飘起的裙摆，另一只胳膊则抬到脸前，挡着被风携起的暴飞的沙石。 “什么东西……”她蹙起了眉头，眯起眼睛嘀咕道，“发生了什么……” 暴风之中蕴藏着惊人的热度，而且参杂着紊乱的灵力。 有人……吗？ 大小姐如此想着，待暴风平息后，她看了看仿佛没有尽头的森林。 这个方向上有人对吧…… 时间已经到了早上，其他人也会想着要吃早饭了吧。 想到这里，大小姐的嘴角勾起了一丝贪婪地笑容。 看起来能饱餐一顿了。 既然能引发那么大的爆炸，肯定不是等闲之辈，说不定刚才的爆炸就是在捕食。不过就算再怎么厉害，也终究是德学府的新生，也不会强得多离谱，何况刚才的爆炸定是消耗了那人大半的灵力。 虽然并不是很风光，但我只要找到那人，待他弄好食物后，用蛮力将早点夺来便可。 是呀，引发那种爆炸，那人绝对已经快虚脱了，这正是趁火打劫的好机会。 她抱着这样的想法，一边抓着被自己当做坐垫的龙怜雪的外衣，一边谨慎地踩着脚下看起来干净点的地方，避开虫子和脏东西，小心翼翼地朝爆炸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而此时此刻，插进胥雍林的某一条河流的下游。 绿色的蜘蛛体液仿佛流水般汩汩地流动着，汇成一缕‘溪水’，与河水融会贯通。 空气中弥漫着焦臭味，遍地的小蜘蛛尸体，一个个全都烧的外焦里嫩。而一只两丈高的巨大无比的黑蜘蛛，则浮在河水之上，胸腔被开了一个水缸口粗的大洞，流出的绿色血水将河流下游染得一片草绿色，若是有眼神不济的人来到这片平原，一定会将那平静的水面当成绿草油油的草地。 反观原本的岸边，青草则尽数被烧成焦黑，原本被露水湿润的泥土也如同经历过旱年一般发生了干裂，缕缕深沟，交错纵横，与周围一圈的森林显得方枘圆凿。 万俟鹤孝浑身被汗水浸透，头发粘在皮肤上，原本素白色的一身长袍也变得湿漉漉的，就像是被倾盆大雨浇了个透的落汤鸡一样。他的体力严重透支，走两步便散几步脚，看样子随时都会身体一栽栽倒在地。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嗓子眼又干又热，几乎快冒烟了。 那蜘蛛怪远远要比他想象的要难对付。当然也有万俟鹤孝过于惊慌的因素在内，他被那蜘蛛妖怪吓毛了，连续用了好几次杀手锏，体力不透支才怪了。 万俟鹤孝摇摇晃晃地朝河水中游走去，若是在看到下游平原的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恶心的景象，他坚信自己会白眼一翻直接晕死过去。 清晨的空气还不算热，带着几分清凉。 缓缓流动的河水中鱼儿在嬉戏，万俟鹤孝走到中下游交汇处的河边，脚步一软，半个身子直接扑到河水里。 好凉快…… 他心中如此想到，吃力地抬起手，往自己的脸上泼了泼凉水，算是洗脸了，勉强让他清醒了点。 河流的这一小段并不是很深，只有半人深。万俟鹤孝坐了起来，坐在岸边上将脚伸入不断流向下游的流水中，透彻骨髓的清凉感让他浑身上下的毛孔都仿佛要打开了一般，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甚为舒爽。 缓了几口气后，万俟鹤孝才俯视着河水中正啄着他鞋子和腿的鱼儿，抬起手凭空一捏，一缕淡蓝色的灵力箭矢便凭空出现。 他并没有唤出早已收好的五尺长弓弈神弓，而是直接抓住了箭的尾端，手腕一晃那支箭便分裂成五支，他瞄准了河水中的鱼儿，屏息凝神。那几条无知的小鱼还不知道危难将至，依然自由自在地划水，但它们下一瞬间就被箭矢穿了个透心凉，死死地钉在了河底。 万俟鹤孝站了起来，伸手将那五条串好的还有一丝生气的鱼儿从河底拔了出来。 这里并不像下游的平原般容易起火，此处的河水两岸堆彻的是大大小小的鹅卵石，而万俟鹤孝则随手从旁边的树林里捡了几根柴火，堆了个火堆便开始惬意地烤起鱼来。 与此同时，大小姐也拨开茂密的树叶，无声无息地来到了万俟鹤孝身后的灌木丛后。 早在几分钟前大小姐便闻到了飘香的烤鱼味，而此刻凑在灌木丛旁边，如此近距离地闻着鱼香，加之她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一粒米都没下过肚，那香气喷喷的烤鱼让她口水都快淌出来了。 看着万俟鹤孝烤鱼的背影，大小姐露出了阴鸷的笑容。只要万俟鹤孝将鱼rou烤好了，只要他有要吃鱼的意思了，自己便会出手将他做好的烤鱼夺过来。大小姐的手掌里捏起一个火球，伺机而动。 而万俟鹤孝对于自己的早饭被人盯上的一事浑然不知，与燕修文战斗之后又与那恶心的蜘蛛怪交战，早已令他身心俱疲，现在根本没有精力去观察周围的异样。 香味扑鼻，萦绕在大小姐身旁，扰动着鼻腔，挑动着神经。 饿…… 饿到了她能承受的极限…… 因为不会烤鱼，只能耐着空腹等待万俟将鱼rou烤好，却因为不断飘来的香气让大小姐精神一阵恍惚。 鱼rou。 rou…… 想吃…… 好想吃…… 她的眼前顿时花了一下，但她即刻揉了揉眼睛，用力地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些。 但随即烤鱼的香气再次扑入鼻腔中，让她的脑袋里砰的一声，一下子懵住了。自己能闻到的只有鱼香，映入眼帘的景象在饥饿感的干扰下，也变得异样扭曲起来。 “鱼……” 大小姐嘴中叨念着什么，看着万俟鹤孝的背影，眼睛里突然涌动出奇异的光芒。 食物…… 香味……鱼rou的香气全都是从那里传来的…… 那样的话……那里的东西是什么…… 是食物吧…… 啊……看到了……是鱼……好大的一条鱼……足足有一个成年男子的大小呢…… 想到这里，原本捏在右手里的火球也不自觉地熄灭了。她几乎陷入了半梦半醒的迷幻状态，嘴角流出了口水，肚子咕噜咕噜乱叫着。她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并没有在意自己的裙子沾上了灌木丛的露水与布着灰尘的叶子，或者说在此刻她的眼中根本没有灌木丛的存在。 “刷刷刷……” 大小姐就像是梦游般，穿过了灌木丛，发出了刷刷的声响，迷迷糊糊地朝万俟鹤孝走了过去。 而万俟鹤孝再怎么疏忽与疲惫，也不至于会听漏如此明显的声响。听到灌木丛被搔动的声音，他连忙扭过头去，似乎生怕是蜘蛛怪的残党前来偷袭。 然而当万俟鹤孝看到出现在身后的，是一个一脸痴相，身穿沾着树叶高档绸布衣裳的貌美女子时便微微一怔。 这个人……是谁啊…… 而他还没来得及深想，大小姐就如同发现了猎物的饿狼一样，饿虎扑食般地猛朝万俟鹤孝铺了过去。 见到大小姐突然就发起了‘攻击’，万俟鹤孝的神经顿时就紧绷了起来，他伸出手一把钳住大小姐的手腕和手肘，一个过肩摔就将她抡飞了出去，凄惨地掉到河水中。 那冰凉的河水让大小姐醍醐灌顶般地清醒了过来。察觉到自己的衣物已经湿透，顿时一个激灵，猛然从水中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回岸边， “啊！我的衣服！！” 大小姐扭着眉毛，惊呼出来，用难以置信地目光看着自己的下摆，“全都湿透了！！而且好脏！！” 河底的污泥堆积了不少，大小姐从河水中站起来并且走到岸边这一过程，两截小腿黏上了大片的污泥。 看到自己洁白的裙摆沾上了黑黢黢的泥巴，而从龙怜雪那里抢过来的鞋袜也都被污泥裹住，她顿时有种头皮发炸的感觉，浑身上下鸡皮疙瘩直起，那样子跟万俟见到蜘蛛怪时的反应如出一辙。 “脏死了！！” 大小姐一副嫌恶到极致的脸孔，在身上摸索了一下，发现没找到想找的东西之后才四处看了看，当她发现龙怜雪的外衣就在自己的旁边的时候，则想也不想地就将龙怜雪的衣服拽了过来。 她将龙怜雪的衣服撕成两半，用其中一半垫着手，伸出两根手指，仿佛隔着衣服也觉得恶心一般，抿着嘴将鞋袜脱了下来丢到河水中。 接着她用龙怜雪的外衣垫着自己的裙摆，将原本长到膝盖以下半尺长的裙摆撕下了一圈，将沾上污泥，以及被污水染得变色的部分撕去，丢在水中，使得裙子缩短至刚好掩住膝盖。 最后才用龙怜雪的衣服将腿脚上沾着的泥水擦下去，又在河水中清洗了一下后，才将另一半至始至终没用过的衣服拿起来，再次撕成两半，将两块布像是系包裹一样包在自己的脚上，这才敢安心地踩在光滑的鹅卵石上。 目睹了大小姐一系列作为的万俟鹤孝，只是缄默不语地看着她。这种近乎病态的洁癖，万俟很清楚，这正是那些被娇生惯养的富家儿女们身上的通病。 真的是很……令人作呕。 而大小姐可不清楚万俟所想，她因为过度饥饿而产生了幻觉，掉到河里才猛地清醒过来。虽然细节她有些记不清了，但是她能肯定正是自己身后的这个人将自己丢到河里的。 就因为身后的这个人，我的裙子变脏了！ 就因为身后的这个人，不得不撕坏自己心爱的裙子！！ 就因为身后的这个人，我连鞋子都没有了！！！ 想到这里，大小姐怒火中烧。原本累积了一天的怨气在此刻尽数爆发了出来。 她猛然转过身，睚眦欲裂地瞪着万俟鹤孝，刚想不假思索地破口大骂而出，当她定眼看清万俟鹤孝的样子时芳心不禁猛地颤动了一下，原本到了嗓子眼的话也被她生生地咽回肚中。 仿佛深邃无底的大海般，深蓝色的长发，用简单的小黑绳扎成了一个马尾辫，长度适中的刘海铺散在额前。很难想象林黛玉的睡凤眼与万俟鹤孝如此般配，细长的睡凤眼中，灰色的眼瞳感情平淡但又藏匿着睿智，不但没有什么阴柔感，反倒是让人觉得他是个洞察力非凡，并且冷静聪慧的人。棱角分明的面孔上，五官位置的分配十分的奇妙，仿佛带着某种摄人心魂的魔力般，让人总是不自觉地想要沉醉在他的眉宇之间，魅力十足。 大抵选他肌骨好，不敷红粉也风流。 这还是第一次，这是今生以来第一次，大小姐她如此认真地端详一个男人的样貌。 她觉得呼吸就像是要停止了一般，从未觉得平静地呼吸是如此困难。 心脏扑通扑通飞速跳动着，早已不受她的控制，那没日没夜跳动的东西，此刻它的深处却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躁动，那是一种自己的身体都难以驾驭的异样，好像一个不小心，那躁动的心脏就会破坏躯壳，从心口处中狂跳而出一般。 她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意外地发不出声音。并不是嗓子出了毛病，而是那胸腔里的燥热使然，不要说是张口说话了，就算是看着那个人自己的身体的胸口也有一种快要被燃烧起来的炽痛感…… 奇怪……这种……是痛感吗…… 难以形容这种奇妙的感觉，但是并不是什么令人讨厌的感觉。 她声音颤抖地深呼吸了一口气，肢体有些僵硬地向前迈了一步，脸上露出了这辈子以来最不自然的一个笑容。 “那……那个……我叫……我……”说话也十分艰难，并且向来都是有话直说的大小姐，这一次她想说的话，想说的每一个字都十分诡异地在脑海中回旋了几圈，确定没有什么问题之后才磕磕绊绊地开口，“我……我那个……我叫做……夏……夏书蝶……请问……请问你叫……叫什么……” “我叫什么与你无关吧。” 零度的声音倏然打破了微妙的空气。 与大小姐那渐渐变得炽热的心完全相反的是，万俟鹤孝冰冷到极点的话音以及不带任何感情，仿佛在看向牲畜般冷漠的眼神。 他顿了顿，单手一挥，五尺长弓凭空出现，他抓稳长弓，捏出一支灵力箭矢，将弓弦拉满对准夏书蝶。接着用冰寒到不近人情的，隐藏着几分纯粹杀念的眼神，俯视着大小姐。 “给我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