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金沟屯和滦河沿

    其实就这位张百湾的刘敬武刘乡绅来说，韩麟符不但有印象，而且讳莫如深。1928年底，遵着顺直省委关于在热河省举行一次或几次暴动，以呼应南方的秋收起义的指示，他和陈镜湖等人秘密来到热河西部的滦平县，准备在这里发动一次佃户暴动。

    他们以做粮食生意为名，走访了好多村庄，发现大量的佃户住的都是小窝棚，过着吃没吃、穿没穿的生活。韩麟符写下了详细的调查报告，陈镜湖等人也对这里的群众形势和革命势头做了总结。

    他们看到这里距北京比较近，曾经的辛亥革命对这里下层群众的影响还是很深的，有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那就是在革命浪潮的影响下，底层佃户人心思变，但缺乏一个统一的领导和组织，或者说没有人进行鼓动宣传。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发动一场佃户暴动，说不定就会从此揭开这里革命的一页，当然，必须承诺打开地主粮仓给佃户及穷苦人放粮。地主粮仓里有的是粮食，都是佃户常年劳作辛苦收成来的，佃户们自己却吃不上，打下的粮食大部分被地主盘剥而去。

    他们准备在喇嘛洞村，东苑村和西苑村还有张百湾村等地发动一次暴动。暴动之后，把队伍拉向雾灵山区。

    喇嘛洞村的富户李拐头家，是刘敬武的姥姥家。可就在暴动要举行之际，李拐头通过收买佃户得知要举行暴动的消息，立即想法子告诉了刘敬武。刘敬武打发管家刘尚，骑快马去喀喇河屯的滦平县警察局报了告，他又派出自己的护院队，会同警察局派来的警察一起，要包围喇嘛洞的起义地点。原来打算参加暴动的佃户，大多都害怕，打了退堂鼓……

    在情况急转直下的危急关头，韩麟符和陈镜湖决定放弃这次暴动，为了不给老乡造成太大的麻烦，也为了保密，他俩和另几个同志由一名青年佃户带领，走山间小路去了承德。

    韩麟符和警卫班的战士，顺着土路沿下猪店，上猪店和柳家台村打马追赶部队。

    孙军长和李顾问他们终于等到了韩麟符，心里总算放下了这块石头。韩麟符当着孙军长查副军长等人的面，必须向李顾问汇报刚才所遇女子的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他说道：“原来她是我在直隶一中时的同学……”

    孙军长拍了一下韩麟符的肩与他开起了玩笑。

    大军在金沟屯村前绕村而过，由于太拥挤，不得不都放慢速度，摩肩接踵地向前走。虽然很拥挤，没有一个人踩踏稻池。在这一点上，老乡们都看在眼里，很为这个部队竖大拇指。

    由于部队好半天都没有完全走过小村，司令部人员只得靠在村角或园子边上，慢慢地往前走。

    孙军长忽然想起韩处长就是热河的老家，以为刘方良与他是从小定的娃娃亲，千里迢迢寻夫找上门来了，于是就接着开他的玩笑，说道：“在此找个房子吧，别辜负了人家一片美意，我支持你金屋藏娇，嗯？别到时说我孙老殿就他妈顾打仗了，连韩处长的美事儿都耽误了。

    女人嘛，一是钱财，二是床地之事，你都解决好了，也就对得起她了。我不也弄了三个老婆么？”

    韩处长笑笑，立刻求援似的看着李顾问，指望他给自己解围，在此又一次显示出了他的先天腼腆。李顾问这个资深共产党员，也是隐藏最深的共产党员，对这个问题也没啥可说的。

    对于女人的事情，党内有纪律，不可沉溺于女色，一般谈到此事都会避开。正当李顾问搜肠刮肚想给韩处长解围时，村里一个朱红大门内走出一帮人，其中一个中等身材的人，对他们大伙儿簇拥的一个员外模样的人笑着说：“焦老爷，我说什么来着，大军一会就到，您看到了吧，这么多军队，您要劳军，这不正好么……”

    被称为焦老爷的这个人，六十多岁，身穿紫色员外棉袍，头戴金瓜六瓣帽，上前两步，举手边作揖，边笑着说：“打鬼子得亡命之师，天时地利人和都占的仁义之师，你们这么多人过境，都没有挤坏墙头，没踩一脚稻池，应该属于仁义之师吧！在下焦来喜，这厢有礼了，请问哪位军爷是贵部长官？”

    众人看他瘦瘦的，尤其面部好像要瘦到骨头里去了，说话却一套一套的，一准是腹有诗书的人。查副军长也觉得他不一般，就笑着用手一指说道：“这位就是我部孙军长，老员外您有何事？”那个中等身材的年轻人说道：“这是我家焦员外焦老爷，我家老爷刚才就追着你们先过去的那拨军队，要犒劳犒劳他们，他们走的怎么那么快？转脸就到了东小沙，眼瞅着就上了沙梁子了，追都追不上。

    这不，焦老爷准备了滦河川产的大米和小米，那还有一包银元，请收下吧！”焦员外叫人把那包大洋呈上来，又说道：‘这金沟屯不产别的，专产稻米，就请将就着吃吧，杀鬼子要紧，可要吃饱了……”

    李顾问说：“热河人民就是这么够意思，但不知您是怎么知道大军从此过的”

    焦员外用手一指那个年轻人，说道：“这是我的管家焦成，他曾在直隶一中读过书，后来因家境贫寒而辍学了。我也是看他有文化识文断字，就让他做了管家，是他对你们抗日部队有所了解，你们几时过来他都知道，所以我也就知道了。如果不是他提醒，我想出点力也找不到你们……”

    焦成上去接过下人递过来的银元，双手交到军需官手里，说道：“你们行军打仗，人吃马喂，这点东西肯定到不了哪里。不过这些银元连同他们搬的大米和小米，都是我家焦老爷的一点心意，万望你们收下……”

    李顾问看着这个青布裤褂梳着中分头的小伙子，觉得一个穷人家的孩子，说话有板有眼，还做了地主家的管家，也说明他很有能力。同时他又很同情他因故辍学的经历，就一边端详着他一边问他：“滦河口和榆次梁的路好走不好走，老乡平时是怎么过河的……”

    韩麟符对焦员外说：“老大哥，可否让你们的管家给我们带一下路？”

    焦员外说：“在这里只要用得着老朽，你们就吱声，我老头子尽量满足你们。”他又转身对焦成说道：“焦成，那你就去辛苦一趟给贵军带一下路，等他们过了榆次梁你再返回来……”

    焦成机灵地答应到：“是，老爷，那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