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各自为营

    这个人坐在柳岚音的对面，阳光从他的身后射过来，仿佛给这个人镀了一圈光圈。而他的面容则陷入阴影中。

    这个人一身日本军装，显得很精明强干。脸如刀劈斧刻般有棱角。深沉的眼眸紧盯着柳岚音，让柳岚音很不舒服，想要逃避他的眼神。他的鹰钩鼻很醒目，双唇很薄，显得很性感。总而言之，这是一个美男子。

    他自我介绍道：“我叫青木刚健，是你父母的老朋友了。虽然碍于身份，没有去过你们家，但是，想必你的父母应该提起过我吧。”

    柳岚音一时之间有些恍惚，母亲临死时说的话又在耳边回响：“去找青木刚健，他会帮你替我们报仇！”

    这句话像一个咒语一样，一直在柳岚音脑中重复着。

    她咬牙切齿地说：“我的父母都被敌人给杀死了，我母亲说你能帮我报仇。我请求你的帮助！”

    青木刚健年纪约有三十岁左右，做事却很沉稳老练。也因为心狠手辣，颇有谋略，所以晋升得很快。年纪轻轻，就取代川口健，成为新一任特高课课长。

    这时，他点燃了一只烟斗，深深地吸了一口，缓缓地吐出几缕烟圈，道：“你能认识到敌人的可怕，这很重要。要为你父母复仇，不用你说，我因为以前的情分，也会去做的。但是，现在最主要的是，我们需要接手你父亲的谍报网。你父母和你说过吗？”

    柳岚音回忆了一下，开口道：“有的。我母亲临死前告诉我，有一本名册，就藏在书房木板下面。”

    青木刚健心里一动，道：“太好了。这个消息太及时了。我这就派人去取。”

    自从清除了柳如延夫妇这对汉jian夫妻，钱掌柜就安排人手对柳家进行了大清查。希望得到柳如延手中的谍报人员联络名册。尤其是想得知柳如延和重庆那名间谍的联系方式。但是可惜的是，却是一无所获。

    于是，钱掌柜又设置了几名同志在柳公馆外围监视，希望柳岚音能出现。

    在柳岚音投靠日本人的第三天，一辆军用卡车开进了柳公馆。柳岚音随着一名军官跳下车来。

    傲雪因为私自放走了柳岚音，为了将功补过，主动请缨监视柳公馆。

    这是一份苦差事，傲雪头上戴着假发套，脸上还敷着假面皮。在温度达到三十四五度的天气下，热得直冒汗。

    钱掌柜也出院了，回旅馆里静养。他听到傲雪决定去监视柳公馆，显出从未有过的严厉口吻道：“你还记得大个儿是怎么死的吗？我不希望你忘记了同志的牺牲。就是因为你的一时之仁，把柳岚音拱手交到了日本人手中。我真为大个儿感到不值。如果你再见到柳岚音，你能狠下心来吗？”

    傲雪默默地听着钱掌柜的训斥，她申请这个任务的时候就料到了。大个儿也跟了钱掌柜两三年了，当初在游击队的时候，就一直是钱掌柜的部下。大个儿的死，对钱掌柜来说，是一件极为痛心的事情。所以有这样的情绪很正常。

    傲雪的心里其实也很痛苦。她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对于柳岚音的变节，傲雪也是猝不及防。让她伤害曾经最好的姐妹，她还没有做好这样的心理建设。

    但是，当她回到家，将事情全盘托出，让于秋文得知这其中的原委后，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就事论事，傲雪这一次的确是做错了。她不该放柳岚音离开的。但是，他也了解傲雪，她就是太善良了。

    过了很久，于秋文才缓缓道：“傲雪，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有这么一对兄弟，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好。虽然家里很穷，但是却过得很快乐。但是后来，国名党来村子里征兵，每家至少要出一个壮丁。老大为了不让弟弟上战场，就自己去投了国民党的军队。后来，有一天，共产党的部队来了。在村里不仅秋毫无犯，反而还帮村里做了不少好事。眼见共产党的队伍就要开拔了。两兄弟的母亲就对老二说：‘你去参加共产党的队伍吧。记住为祖国早日赶走日本兵。’”

    “于是，老二就加入了共产党。过了半年，在国民党和共产党的一场战役中，两兄弟在战场上遇见了。老大这时已经不是原来质朴的模样，而是沾染了许多国民党的坏习气。老大让老二和他走。老二不愿意，他知道只有共产党的军队才是真正为老百姓做事的。他就劝老大和自己走。两个人一时之间相持不下。突然，老大的枪响了。好几名来支援老二的共产党士兵都被老大打死了。”

    老二一下子就接受不了了。他举起枪，对准了老大。老大也将枪对准了老二。两人一时间僵持不下。国民党那边的长官对老大喊道：‘开枪啊！’

    老大犹豫了一下，但是最后，他的枪响了，子弹打中了老二的胸口。

    老大又往前跑。突然，在他的身后，老二的枪响了。他打死了自己的大哥。

    老二没有死，子弹只离他的心脏几厘米。

    这个人就是我原来的上级。他和我讲了这个故事。

    当时，他和我讲这个故事的时候，很平静。他当时只想着，如果让老大继续活着，自己的战友就又要牺牲。于是，他就冲着自己的亲哥哥开了枪。但是他不后悔，如果再有一次，他还是会有同样的选择。

    不是每个人都要经历情感与正义的选择，但是我们做特工的，常常会面对这样的难题。不止柳岚音，就算有一天，我叛变了，你也一定要杀死我。这是你身为一个特工人员必须完成的职责。为了国家，为了民族大义，你必须将自己的个人情感深埋于心。懂吗？”

    傲雪默默地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谢谢你，老于，你解开了我的心结。”

    于是，傲雪就向钱掌柜提出监视柳公馆的请求。

    钱掌柜沉思了一会儿，缓缓道：“我相信你不会重复犯第二次错误。去吧。”

    柳岚音一下车，傲雪就看见她了。

    紧接着，从卡车上又下来一小队日本兵。

    傲雪急忙到电话亭打电话请求支援。

    柳岚音在前面带路，到了书房的时候，就见整个房间乱糟糟的。已经被搜查得不像样子了。她不禁又有些难过。

    柳岚音对跟来的日本兵道：“名册就在这间屋子的地板下。”

    日本兵们开始一块木板一块木板地敲击，柳岚音要了一柄长枪，敲击着地板。书房很大，但是架不住人多，很快就搜查了个遍。只是却一无所获。

    跟来的青木刚健的副官不耐烦地道：“柳小姐，你确定没有听错吗？”

    柳岚音明明听得清清楚楚，她现在也很疑惑。

    柳岚音抱着双臂，开始在书房踱步，脑子里回想父母曾经说过的关于书房的只言片语。

    突然，她的灵光一闪，她曾经有一次，无意间看见父亲在抬桌子，看见柳岚音进来，立马很慌张地搪塞道：“桌子歪了，我扶扶正。”

    柳岚音兴奋地走到书桌前，对青木刚健的副官说：“帮我抬一下这张桌子。”

    书桌被移开了，露出一块明显缝隙很大的木板块来。

    柳岚音打开来，立马发现了里面安静地躺着一本薄薄的名册。

    副官刚要接过来，突然，屋子外面响起了一阵枪响。

    一个日本兵着急火燎地跑进来，报告道：“共产党来了。”

    副官问道：“大约有几个人？”

    刚才的日本兵道：“差不多有十几个。”

    副官划拉了一下左边的几个人，下令道：“你们几个做排头兵，其余人掩护，我们一定要冲出去，同时保护名册不落入敌人手中。明白了吗？”

    众人接口道：“是！”

    一屋子的日本兵涌了出来。副官让柳岚音走在最后。寸步不离地保护着她。

    双方的火力都非常猛。各自找到掩体射击着。

    日本兵一边射击，一边小心翼翼地前进着。

    渐渐地，日本人武器先进的优势就显现了出来。手雷一颗颗地在共产党这边炸响。

    傲雪看见了走在最后的柳岚音，大声地喊道：“岚音，不要为日本人卖命啊！”

    柳岚音听是傲雪的声音，气不打一处来，小声对副官道：“距我们五点钟方向，有我的仇人，给我一颗手雷。”

    副官默默地递给她一颗，教她怎么用。

    柳岚音刚学会，就朝傲雪这边投掷了过来。

    傲雪急忙跳开，刚才待过的地方，已是烟火腾腾。

    傲雪没料到柳岚音居然会这么狠，完全不顾念当初的情分。自己也就没有什么留情的必要了。冲着柳岚音的方向就开始开枪。

    双方火力胶着着，但是，共产党这边渐渐不支，开始后退。

    日本兵终于冲到了院子里。在日本兵的火力的掩护下，副官带着柳岚音上了卡车。

    副官开车，将车子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后箱对准掩护他和柳岚音的日本兵，让他们都上了车，然后开着车，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