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又见盼儿（一）
傲雪他们坐的这节车厢，距餐车还有段距离，情况都已经如此狼狈不堪了，可想而知，餐车里边的日本人都被炸成了什么样子。 等震动结束后，方浩对傲雪道：“戴先生，你受伤了。你有药包吗？我替你包扎。” 傲雪吹了吹自己的伤口，刺疼刺疼的。她对方浩道：“不用了，我自己来吧。多亏了你的杰作了。” 方浩突然紧张地咽了口口水，道：“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傲雪不知道方浩到底是不是共产党员，不过他一定是位爱国志士。能将一整车厢的日本兵送上黄泉路的，也不是个一般人。 于是，傲雪道：“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老秦揉着自己被撞疼的脑袋，纳闷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不会说出什么？” 傲雪敷衍地道：“没什么。” 老秦知道她不愿意说，一定有她的理由，于是，也就不再问了。 过了一会儿，一位乘务员急切地跑过来，道：“前面的餐车发生了大爆炸。火车受损很严重。请大家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要随意移动。这次爆炸，应该是针对日本人的，大家可以放心，自己的安全应该不会受损。只是请大家忍耐，我们不能为大家提供餐食服务了。” 她这样一说完，车厢里就炸了营一样，众人开始议论纷纷。 傲雪从手提箱里拿出医药包，开始往伤口处抹紫药水。 方浩见傲雪的腿纤细洁白，一点也不像男人的腿，不禁皱起了眉头，道：“你不是男人吧？” 傲雪抬头瞪了他一眼，知道自己瞒不住了。于是，对方浩道：“我希望你也能守口如瓶。” 方浩笑着搓搓手，道：“我们两个，好像都有秘密被对方知道呀，这样也好。” 傲雪不理他，对老秦道：“你怎么样，头还疼吗？” 老秦将揉头的手放了下来，道：“好多了。不那么疼了。” 老秦是个聪明人，听傲雪和方浩之前的对话，就猜到这次爆炸和方浩脱不开关系。尤其是他视如珍宝的箱子神秘地消失了，很有可能就放在满是日本人的餐车内。而且，里面一定是个定时炸弹，火药的量也刚刚好，只是炸毁一节车厢，其他的车厢都安然无恙。这需要丰富的火药知识和事先的模拟试验。不是一般的爱国分子能做到的，他在上火车之前，一定有一个团队在协助他。至于他的身份到底是军统还是自己人，则有待考证。 方浩则好像挺惊讶的，道：“原来你们认识呀，一路上都没见你们说话，还以为你们是陌生人呢。” 傲雪白了他一眼，道：“认识就非得说话吗？况且，我们说话，从来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 方浩尴尬地笑了笑，道：“好吧，我多余。我到别的位置上去坐了。” 说完，就真的挪到邻桌的位置了。 即使方浩离开了，傲雪和老秦也不方便说话，于是一路默默地到了上海。 火车一到上海，大家都急忙往车下走。傲雪本来一直注意着方浩，但是无奈车上的人一拥而上，将方浩与傲雪冲散了。 好不容易挤下车，傲雪对老秦说：“那个方浩就是爆炸的执行者。你说，他有可能是自己的同志吗？” 老秦道：“说不准呐。不过，他这次是为民除害了。是什么身份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傲雪想想也对，便也不再说话了。 两个人出了出站口，坐上了电车，往信德旅馆而来。 他们俩各要了一个房间，就算安顿下来了。 傲雪问老秦，是不是今天就去接头。 老秦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道：“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了，明天再去吧。我们先去吃点东西。” 再次回到上海，对傲雪而言，有点物是人非的感觉。 有好多路上的建筑都改换门庭了。真有点认不出来了。 尤其是在上海发生的人和事，一幕幕像放电影似的，在傲雪的脑海里回放。有欢笑，但更多的是悲伤，是离别。 傲雪选择了一个以前经常和穆少光顾的一家饭店，现在这里也重新装修了。连菜的味道也变了。傲雪不禁有些唏嘘。 老秦见傲雪发怔，就将手在她眼前摆了摆，道：“你怎么了？想到什么了？特意选了这里来吃饭，不在旅馆的附近吃。莫非这里有你的什么回忆吗？” 老秦的问话一针见血，傲雪勉强地笑了笑，道：“没什么，就是以前和我的一个故人，经常在这里吃饭。而那位故人，现在已经不在世上了。所以，我心里有些感慨。” 老秦恍然大悟的样子，道：“不好意思，提起了你的伤心事了。” 傲雪道：“没事的，不知者不罪。我们吃饭吧。” 等吃完饭，傲雪和老秦各回各的屋。 傲雪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她梦见了高曼，梦见了米格兰，梦见了盼儿，甚至梦见了老爷子。她还梦到穆少在一片薰衣草花海里，朝她挥手。可是，等到傲雪跑过去的时候，穆少又不见了。 傲雪默默地流着泪，将枕巾湿了一大片。 第二天早上，老秦见傲雪的精神很不好，眼圈也黑黑的，就关心地问道：“又梦到你那位故人了吗？” 傲雪不得不佩服老秦的料事如神。于是道：“我最早是在军统做事的，就是我昨天和你说的那位故人，是他，让我进入了共产党。我和他在上海有许多的回忆，昨天一晚上没睡好，就是想起了发生在这里的人和事。” 老秦“哦”了一声，道：“难怪了，再次回到故土，的确是有蛮多回忆的。不过，你也要保证睡眠，毕竟我们现在在敌占区，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像你这样没有精神可不行啊。” 傲雪笑了笑，道：“好的，我知道了。” 两个人在路边摊吃过了早饭，然后，老秦领着傲雪，往上海大戏院而来。 在上海大戏院的旁边，有一个卖烟卷的，老秦上前问道：“有老刀牌的吗？” 卖烟卷的抬眼仔细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傲雪，然后才道：“老刀牌的卖完了。先生要抽雪茄吗？” 老秦答道：“不用了，我家里有雪茄，给我来包曲阳河牌的吧。” 卖烟卷的从裤兜里掏出一盒烟来，交到了老秦手里。 老秦拆开包装，只见里面有张纸条。打开来看，上面写着：十二日晚九点，泰和仓库。 老秦看完纸条的内容，就将纸条卷在烟上，点燃了烟，不一会儿，纸条就变成了缕缕青烟。 老秦对傲雪道：“明天我们接头，今天先好好放松放松。你在上海还有朋友吗？” 傲雪道：“有倒是还有一个，她的名字叫盼儿，只是她住在军统大院里，想见她，恐怕很难。” 老秦道：“原来是这样，那你和我一起去拜访一位我的老朋友吧。” 说完，叫了两辆黄包车，往兴泰茶庄而来。 进了兴泰茶庄，老秦直接上二楼，临街的位置坐着一位老者，老秦上去打招呼道：“老谭，我就知道你这个习惯没改，就喜欢上午来这里喝茶。” 那位叫老谭的人也站了起来，笑吟吟地说道：“哎呀，老秦，你怎么又来上海啦？咱俩有一年没见了。” 傲雪见老秦和自己的老朋友谈话，便没有过去。自己单独坐了一桌。 二楼是敞开顶棚的。隔着短栅栏。 傲雪向下望去，目光没有焦点，只是看着街上的红男绿女。上海真是一个繁华的所在呀。 突然，在傲雪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身影。那身影很是熟悉，好像就是盼儿。 傲雪打算将她看清一点，那个女孩子向茶庄这边走来了。不是盼儿又是谁。 虽然多年未见，但是盼儿的样子一点也没有变。还是很清纯的打扮。 傲雪开心极了，急忙就往楼下跑。但是，等她跑下楼时，尽管四处张望，但是哪里还能寻到盼儿的身影。傲雪几乎找遍了整条街，也没见到盼儿。不知道她到哪里去了。傲雪坚信自己不会看错人的。没能和盼儿见面，实在让傲雪懊恼。 等傲雪回到茶庄的时候，老秦的那位老朋友已经走了。老秦在专门等傲雪。 老秦一见傲雪就说道：“你去哪里了呀，我很替你担心。” 傲雪低声道：“不好意思了，我刚才好像看见了我的一位好朋友。但是，我找遍了整条街，也没找见她。” 老秦道：“就是你在上海唯一的那位朋友吗？” 傲雪点点头，道：“可惜了。没和她相见。” 老秦道：“有缘的话，你们一定还会遇见的。我们先回旅馆吧。好吗？” 傲雪不情不愿地道：“好吧。” 这一晚，傲雪又梦见了许多和盼儿相处的画面，简直历历在目。当初，盼儿是傲雪唯一的精神支柱，她们一起欢笑打闹，一起哭过，一起笑过。那些经历还记忆犹新。今天又看见盼儿，傲雪的心里很喜悦。但是又和她失之交臂，让傲雪很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