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牢中闲谈
天黑了，权小乙躺在席子上发呆，他已经不记日子了，石头上他用指甲划过的痕迹很多，自己的指甲都划烂了，很多时候都有碰壁而死的念头。 斜对面的家伙已经睡了，这家伙白天看书，晚上睡觉，很有规律，除了刚开始进来的时候和自己说过几句话后，彻底变成了哑巴。 权小乙很多时候都想撩拨斜对面的家伙说话，但当对面这家伙知道自己是盗贼后，一句话都没有和自己说过，犹如菩萨般老神在在，这家伙很沉得住气，权小乙知道这家伙一定是个大人物，一看就知道不简单。 “有人来啦”权小乙凭借着自己多年的经验知道外面有人靠近，他的听觉特别灵敏，尤其是在这里封闭得久了，对于外界的一点点动静都特别敏感，他霍然起身，扒着铁栏杆眼巴巴的看着那道铁门，他怀疑这道门再不开，钥匙和门都会锈死。 当权小乙看到两个人高举着火把打开铁门的时候，他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感觉有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终于看到外面有人过来了。 火把朝两边分开，有个年轻人从中间走了过来，一身的熊皮大氅将这个俊雅的年轻人撑托得特别精神，只是这个人表情很平静，权小乙从这人表情上看不出自己的祸福。 “嗯，这里怎么还有一个人”年轻人指着权小乙几乎快凸出铁栅栏的脸问道，显然有些意外。 “回将主，这是个贼偷，上次进了钱庄的宝库，被当场拿住，周当家的要求关在这里的”一个举着火把的士兵说道。 “哦，还真不简单，能进到防护周密的钱庄宝库，人才”权小乙看到年轻人居然对着自己竖起大拇指。 “什么当场拿住，是我自己叫人过来的”权小乙大叫，他立即察觉到这个人不是来找自己的，马上大叫，他要将这个年轻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这是难得的机会。 年轻人没有继续停留，在火把的照耀下停留在牢房中权小乙唯一一个牢友的铁栅栏前面。 “放我出去，冤枉啊，大人”权小乙一看年轻人走开没有理会自己，开始语无伦次大叫。 “啪”一条皮鞭抽在权小乙握住铁栅栏的手上。 “啊”权小乙立即缩手大叫，手上传来钻心的疼痛。 “别叫，再叫老子抽死你”士兵一手举着火把，另一只手扬起皮鞭说道。 “老子就是叫，老子就是叫，疼都不让老子叫，不如杀了老子”权小乙开始撒泼打滚。 “好，就杀了他”年轻人突然转头笑着说道。 “诺”士兵将皮鞭往腰间一插，顺手抽出腰刀，另一个士兵拿着钥匙准备打开牢门。 “小人不叫了，小人不叫了，大人饶命啊”权小乙马上明白，这些人是军人，不是狱卒，年轻人刚才是下的军令，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再出声，杀”年轻人挥手让两个士兵退后，依然微笑着说道。 权小乙立即跪在地上磕头，眼前这位一看就是一个说一不二的将军，他最害怕军人冷笑，军人冷笑，这是挥刀的前奏。 “完颜希尹” 隔着铁栅栏看着眼前微笑着的年轻人在叫自己，完颜希尹整理了一下衣衫问道“阁下是...” “张以”张以马上接话道。 “你就是张以”完颜希尹怔了一下说道。 “我就是张以”张以一边说一边挥手要身边的人打开牢房。 牢房很快打开了。 “完颜将军，坐”张以很客气指着地上的席子，自己先一屁股坐了上去。 “不知张将军深夜来访，有什么事？”完颜希尹也在张以对面坐下，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在阴山大战就是败在眼前这个小伙子手上。 张以一伸手，跟随自己进到牢房的士兵马上递上两个扁铜壶。 “我刚到这里，晚上想着还有一位对手在牢里，就想过来看看，给，这是我军中的好酒，我今天陪你喝一壶，第一次见女真的英雄，干喝酒，连菜都没有，还望将军勿怪啊”张以笑着递给完颜希尹一个铜壶，自己也拿着一个铜壶拔开软木塞，喝了一口酒。 完颜希尹机械的接过铜壶，也不说话，拔了软木塞，先是咂了一小口，接着“咕咚咕咚”灌了老大一口。 “的确是好酒”完颜希尹用手掌抹去嘴角胡须上的酒水道。 “不错”张以不知道是在说酒不错，还是说喝酒的人不错。 “张将军找老夫可是有事情”完颜希尹就着壶嘴又吸了一口酒后说道。 “没有，什么事情都没有，只是看看你这个曾经的对手，如果你愿意和我聊几句，我们就聊聊，如果你不愿意，我马上走”张以一如既往的微笑着说道，顺手还拿起席子上《论语》翻了翻。 完颜希尹点头说道“宋人之中，恐怕老夫只有一个人感兴趣，那就是你张以” 话匣子打开了，两个人似乎很快忘记了曾经是敌人这回事。 完颜希尹对汉文化下了很大工夫，引经据典，张口就来，张以都敢肯定这家伙如果参加大宋的科举，一定能高中两榜。 两个人在火把的照耀下谈了一个时辰，想到什么就聊什么，圣人之言，民族问题，军事战阵，书法绘画，花鸟虫鱼.....直到一壶酒喝完，张以才起身告辞。 “完颜将军，还有几天你就能回去了，韩昉就在这里，等一些事情落实后，你就自由了”张以在士兵锁上牢门的时候说道。 “预料之中的事情，感谢张将军告知老夫”完颜希尹拱手道。 “这几天有什么需要，他们都会办的，将军还耐心等几日”张以说完就转身离开。 走到权小乙的牢门口的时候，张以嘌了一眼还在跪着的权小乙，对身边的亲随道“将这个人的详细资料给我”。 “诺” 走出牢房，张以紧了紧身上的大氅，他感觉到寒意逼人，和完颜希尹的谈话让他有些郁闷，这个女真人太了解宋人了，有些认识比自己还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