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一人业障一人偿
韩大人的夫人知道这的确行不通，但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索性“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对着韩大人叫喊道：“老爷，您可得想想办法，要是立儿出了什么事，我也不活了！” 听夫人哭了，抱着韩大人腿的韩立也哇哇大哭了起来，顿时，屋子中变得十分嘈杂，吵得韩大人直皱眉。 韩大人用手捏了捏自己的太阳xue，猛地喝道：“行了，你们都给我闭嘴！” 在家中，韩大人的威严是最盛的，尤其是在这个时候，韩大人一个怒喝，俩人吓得“嘎”的一声噎了回去，声音戛然而止，不敢在发出一点儿哭声。 “老鲁。”韩大人对一旁的鲁管家说了声：“去给我拿些银两来。” “是，老爷。”老鲁听了连忙点头退了出去，韩大人这才转头看向了韩立与自己的夫人。 “想我韩忠，二十余岁初踏仕途，半生兢兢业业，如履薄冰，自问从未做过愧心之事，如今，这半生的清明，毁于一旦。”韩大人韩忠摇头叹道，“今日往后，我如何面对江陵的乡亲父老，你呀……你呀。”他指着韩立的头，一张脸充满了悲愤。 无人可知，当年韩忠自小读书，又修习武艺，十年寒窗，一朝面圣，受天子赏识，就这样被当今圣上所封于黄金殿中，自此踏入仕途，那时的他痛下决心，从今清廉为官，不与黑鸦合污。 事实上，韩忠这些年也算是做到了，一路走来，以他的才能，若是做一个随波逐流的官宦，那这时也不会仅在江陵城当一位县官了。 韩忠为官多年，每一个案子，只要是送入公堂，他都会明察，不会有一点点偏袒，不论那人是什么身份。 这么些年，他把整个江陵城治理的井井有条，狱中囚室，十有虚九。 在很久前，韩大人是很受江陵百姓爱戴的，觉得他是一位好官，后来，他有了孩子，就是这个韩立，到处闯祸，韩大人甚至会亲自登门去道歉，那些百姓何曾受过这种待遇，变更是传颂韩大人的好了，至于韩立，就觉得他还小，不懂事，也就没人去计较了，多少给韩大人些面子…… 曾经，韩大人把名声，把自己的清廉看的比自己生命还重要，如今让他去包庇自己的儿子，这要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尽管如此，那又如何呢？韩立毕竟是他的儿子，他没办法不管。 不久多时，鲁管家便拿了一袋银两来，递给了韩大人。 韩大人拿过来掂量了下这钱袋的重量，里面应该有不少银子，随即他把钱袋扔给了韩立，说道：“如今，你若留下，谁也保不住你，这是些盘缠，你拿着吧。” “爹，您是说……”韩立的眼睛里已经充满了泪水，他何曾离开过父母，他现在一看，爹爹是要让他走了，他心中也后悔万分，若是当时自己不冲动，就不会是这个结果了，他一想到，今日之后，就要在外面活了，他真的很害怕，不知自己能不能活下去。 “你走吧……躲出去住，等有离开江陵的商队，你跟着走便是。”韩大人把头别过一边，不去看他，“从今往后，你一切都要靠自己，我权当没你这个儿子。” “爹，我不要！”韩立一听，大哭了起来，喊道：“爹，我不走，不走。” “不走，你得死！”说着，韩大人转头对一旁的鲁管家说道，“老鲁，把他送走。” “是，老爷。”鲁管家应了一声，就拉着韩立起来。 韩立一边被鲁管家拉扯着，一边喊道：“不走，我不走！” 鲁管家只得小声劝他说道：“少爷，您不走的话，仙师早晚会抓你来的，您先出去避避风头，等这事过去了，您再回来也不迟啊。” 听了这话，韩立也点头应是了，鲁管家与韩立这便出了去，一直走到门口，后面的韩大人和夫人一直在跟着，他们也舍不得。 从小视若珍宝的儿子就这般要走了，离开家里的庇护，他们怎能不担心，他们走的是后门，正当韩立和鲁管家刚要出门的时候，夫人突然说话了，“等一下，你们等一下。” 说完，夫人便连跑带颠的往回跑了去，回去了自己的屋子，半晌之后拿来了一个小包袱。 韩立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装着的竟全是首饰珠宝，韩立看去，这些珠宝他并不陌生，这是他娘平日里带着的，他抬头看向了娘的身上，竟是连刚才带着的都摘下来了。 “立儿，出门在外，娘给你拿了点首饰，等钱花没了就拿去变卖，别苦了自己。”说着，她的眼泪流下来了，她说是拿了一点，哪是真的拿了一点，她把自己最值钱也是她最喜欢的首饰都拿了出来，几乎已经是她的全部家当了。 韩大人看了一眼夫人，又看了一眼刚刚接过这些首饰的韩立，摇着头叹了口气，夫人还是这般惯着韩立，比起拿了这么多的东西，韩大人更希望韩立出去能够自食其力，真正的靠着自己的双手吃饭。 “爹，娘，我走了……”韩立回头看着爹娘，脚步就很难再移动了，到了后来韩立几乎是被鲁管家拖着出去的。 看着韩立和鲁管家离去的背影，韩大人好像瞬间老了十岁，夫人在门前几乎没有一点儿力气了，扶着墙这才能勉强站住。 她一直挥着手，与韩立作别，嘴里还唠叨着韩立曾经最烦的唠叨，“以后出门在外别惹事……”“别再像以前那样混日子了。”…… 韩立离去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他这一夜没睡却是一点儿都不觉得困，倒是十分清醒，他连忙找了个商队，是去往临城的，怕仙师抓到他，他连忙就搭上了商队，离开了江陵城…… 【韩府】 这日夜晚，自此韩立离开之后，韩大人在家中忐忑不安，一来是担心韩立到外面会不会不适应，二来则是担心仙师来找上门该如何。 果然，不禁念叨，韩府的大门就被敲响了，这门声一响，韩大人浑身就是一个激灵，心道该来的还是来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鲁管家听到了敲门声，不知该不该去开门，他这回头间，竟是看见韩大人正在院子之中站着，对着他挥了挥手，示意他把门打开。 “嘭。”大门就这般被打开了，墨非明、楚浩歌等一行人便涌了进来，韩大人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三位青云弟子把韩立之前的几位帮凶给推到了前面，接着，也不理一旁开门的鲁管家，就直奔韩大人而去。 看见仙师们来了，韩大人沉着脸，语气复杂的说道：“你们来了。” “你既知道我们要来，那便也应该知道我们来是所谓何事了吧。”墨非明声音十分严厉，看着韩大人，眼中闪烁着微光。 那微光照耀这韩大人，可却照不亮他那如同死灰一般的脸，韩大人苦笑着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你们找立儿。” 墨非明冷声问道：“你既已知道，为何还不将他叫出来，难不成你要包庇他。” 韩大人平常虽然没有什么官威，可也算是久经官场的人，怎么能被墨非明这般吓住，韩大人也拉下了脸，说道：“这件事，好像和你们没有关系吧。” “没有关系？为恶者，我青云宗怎能不管？我墨非明怎能不管？”墨非明心中有火，但毕竟杀人者并不是这个韩大人，他不能和韩大人动手。 墨非明还记得，当时他见韩大人的时候，韩大人对他十分恭敬，何曾这么与他说话？说来也不奇怪，他们来是要对韩立兴师问罪的…… 韩大人不去理墨非明，看向了一旁的潇儿，问道：“你就是潇儿吧，王铁匠的女儿。” 潇儿听到他的话，把头转向了一边，不去看他，他的儿子可是亲手打杀了自己的父亲，而韩立之所以敢这么粗狂的为恶也正是因为他有着这么个有权有势的老爹，所以，潇儿对韩大人的恨丝毫不比对韩立的少。 韩大人说着，走上前了两步，却被陆秋晴拦住了，她手中的剑没有出窍，用剑柄抵住了韩大人的胸口，不让他再进一步。 “我有话想和潇儿姑娘说。”韩大人说道。 “就在那说。”陆秋晴冷声说道，她怕韩大人走近了对潇儿姑娘不利。 韩大人看了陆秋晴一眼，又扫视了众人一番，闭着眼睛呼出了口气，等到他睁开了眼睛的时候，好似做了什么决定一般。 众人能看见，他的腿缓缓弯曲，接着“噗通”一声，对着潇儿跪下了，这还不算完，接着，他狠狠的一个头磕在地上。 “嘭”的一声闷响，他再抬起头时，头上出现了一个血红的印子，在地面之上，也有着血红的印记，那是他头上磕出的血。 众人都愣住了，刚才还见韩大人这一副死活要包庇，仗势欺人的模样，可现在居然跪下磕头了。 一方的县官，居然给一个平民家的姑娘跪下磕头，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你干什么？”潇儿也被他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一步，惊讶的看着韩大人，问道。 韩大人没说话，狠狠的又磕了一个头，又是“嘭”的一声，磕的众人心里都是一颤，等他在抬起头的时候，粘稠的血液已经从他脑袋上滴在了地上。 仅仅两下，他就把自己磕的头破血流，众人不由得都暗叹这韩大人对自己可真是狠。 韩大人还要继续磕头，却被墨非明用法术拦住了，墨非明怕他就这么把自己给磕死，他的脑袋用力的向下砸去，却是一动也不能动，知道这是仙师的手段，也不太惊讶，抬起了头，看着潇儿，说道：“潇儿姑娘，请你饶过我家立儿，我给你磕头了。” 韩大人的举动，让潇儿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她的父亲也曾为她卑躬屈膝，也许身为父亲的韩大人没有错，可她也不会轻易地被这两个响头给感动，因为他对韩立的恨，已经早就超越了别人的想像，她对爹爹的依赖有多深，与爹爹的感情有多深，她就有多恨韩立。 潇儿转过了头，冷声说道：“你要我放过他？他放过我们了么？” “潇儿姑娘，我知道这个请求有些荒唐，杀人偿命，这是天经地义的。”韩大人沉声说道。 “那你还求我放过他？”潇儿说。 “古话有说，子不教，父之过，我愿意替我儿偿命。”说着，韩大人哭着喊道：“请潇儿姑娘成全。” “……”众人看着他，心头都是一紧，他们看来韩立是个小畜生，他的爹爹也一定是个老畜生，可没想到，这个韩大人竟是愿意为自己儿子付出到这种地步。 众人沉默着，那三个被法术禁锢住的帮凶也是心如死灰，韩大人都救不了自己的儿子，甚至还要付出自己的生命，那他们呢？谁来救他们？ 潇儿看着此刻跪着的，头上已经流满了鲜血的韩大人，这时的他哪还有平时那副坐堂自威的样子，他现在只是一个想要救自己孩子的普通父亲。 像，太像了，简直是太像了，这个韩大人与她的父亲太像了，一个甘愿为自己的儿子付出生命，一个甘愿为自己女儿付出一切。 看着看着，潇儿的眼泪流下来了，天下的父母有哪个是错的呢…… 可他不愿意放弃给自己父亲报仇的机会，她双拳紧握着，咬着牙，尽量让自己的心不软，转过了头，一语不发。 “老爷。”正在这时，屋子中冲出来了一个人，是一个身材臃肿的女人，跑到了众人的面前，搀扶韩大人，可韩大人就是不起来。 突然间，这女人也跪了下，对着众人说道：“我是韩立的娘亲，你们让我替他顶命吧，饶了他吧。” 众人的目光都集聚到了潇儿那边，潇儿皱着眉头，众人都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了，墨非明说道：“一人业障一人偿，你还是把韩立叫出来吧。” “……” 韩大人和夫人沉默了半晌，韩大人这才说道，“你们找不到他了，他已经离开江陵城了，潇儿姑娘若想报仇，我命拿去便是。” “什么？”众人一愣，韩立居然离开江陵城了，他居然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