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离去
身着斗笠的人边走边说着：“有人说，怨念珠是极凶之物，它会让一个圣人变成一个大凶大恶之人，它可以让一个灵魂变成一只恶魂厉鬼。” “可我看来不然。” “恶念珠只是放大了人的恶念，是因为他本身就有恶念，只是放大了之后让它更加明显罢了。” “明显了的恶并不可怕，反而更容易消灭，真正可怕的是没有人发现、没有人看见的恶。” “所以，你所看到的恶或许并不是‘恶’，你所见到的善也或许并不是‘善’。” “恶魂厉鬼，它们更不可怕，因为给它们提供力量的是恨，而恨孕育于爱，所以，每一只恶魂，每一只厉鬼，都是带着爱来的。” “如果有幸，你遇见了它们，请不要害怕，找到它恨的来源，找到它的爱，那时你会发现，它们脆弱的就好像孩子一样……” …… 楚浩歌三人见恶念珠飞远，也是追不上了，便就准备回去了。 这时清晨的雾气朦胧了整片天地，但他们能看出，这是好天气要来临的兆头，不像之前那般，漫天飘散的都是那灰黑色的雾气，让人看着就很不舒服。 他们向着江陵行去，慕容晓烟还有些担心那个恶念珠飞走之后，会不会留在江陵城中，她略有所思的问道：“你们说会不会是有人想对晓生不利，这才故意针对晓生和洛伊然呢？” “……”九黎芊芋回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一旁的楚浩歌与她说道：“你别多想了，要是方才那人真的想要杀方公子的话，他的手段，就凭咱们三人拼上性命恐怕都敌不过毫厘。” “嗯，也是。”慕容晓烟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他这么做究竟是有什么目的呢？” “那人想必应是位高人。”九黎芊芋一边走一边说道：“高人所思所想，我们这些常人又怎能揣测？”就像在祁林时他们看不出白髯女仙所想的是什么一样，那个人他们同样也看不懂。 “哦”慕容晓烟应了一声，不再发问，安静了下来。 三人走着走着，到了江陵南郊，也在这时，三人不由得都停下了脚步，转头望去，朝阳如血，映照着美丽的天际，那是东边日出的方向。 当太阳如同出生的婴儿一般，露出了头，整个世界也都亮了，这变化若是不仔细看过是很难察觉的，会觉得这天一下子就变得老亮。 两三只鸟儿飞过，他们三人看着日出，痴痴入迷，慕容晓烟惊叹道：“好美。” “日出扶桑一丈高，人间万事细如毛。”九黎芊芋随口吟出了诗句，说道：“族中有老人常说，每一次日出都是一次新的开始，阿婆说过，昨日的不如意便让它留在昨日，今日要与这朝出的太阳一般，不带有一点瑕疵。”说着，她的眼神中闪过了意思忧郁，还真不知道这九黎芊芋究竟是有什么不如意之事。 “一路上光顾着赶路了，竟是错过了这般美景。”楚浩歌有些惋惜的说，“倒是今天才看见……” 直到天色大量，太阳也攀上了天际，楚浩歌声音中带着些悲哀的说：“只是……这大概也是我们在江陵所能看见的最后一次日出了。” “你们……”慕容晓烟回头看了眼楚浩歌，皱了皱鼻子，声音略带颤抖的说：“要走了么？” 楚浩歌走到她的身旁，小声说道：“是啊，耽误了这么久，也该走了。” “一晚上都没睡……你们，还是休息一日再走吧。”慕容晓烟说道：“我是怕你们在路上困了，再遇到什么危险……”慕容的挽留言语总是这般不敢直说。 没等楚浩歌说什么，一旁的九黎芊芋倒是说话了：“也好，那就明日再启程吧。”她说着，看了一眼楚浩歌和慕容晓烟，一路上他们总是拌嘴、互相挤兑，却又不难看出都很在意彼此，每当对方有危难之际，他们都会奋不顾身的冲上去，即使……不能再继续同行，也该好好的道别，诚不该就这般潦草散去。 “九黎姑娘？”楚浩歌有些奇怪的回头看了眼九黎芊芋，他还没明白九黎芊芋的意思。 “唔”九黎芊芋微笑着摇了摇头说，“楚公子见谅，我有些累了。”说着，她做出一副很困的模样。 楚浩歌点了点头，一路上倒也能看出，九黎芊芋的体魄不比他和慕容晓烟，昨夜一战恐怕也是累得不轻，“那，我们就先回方府吧，也与方公子和婉儿姑娘他们报个平安好了。” “好。” 于是三人便奔着江陵城中行去。 路上，楚浩歌想起之前洛伊然的事，问道：“对了，九黎姑娘，你说……两个人真能合二为一，成为一个人么？”他怎么想都觉得这件事有些匪夷所思，不论是所谓的“合二为一”还是婉儿姑娘的伤势突然痊愈，这都是他看不懂的。 “不能。”九黎芊芋回应他的只有两个字。 “那洛伊然她……”楚浩歌追问道。 “她……”九黎芊芋的眼神中带上了些许黯然，她说道：“她以自身为代价，救了林婉儿。” “自身为代价？”楚浩歌重复了一遍，没懂是什么意思。 “为了救林婉儿，她用尽了自己灵魂之力，她……已经彻底消失了。”九黎芊芋叹了口气说道，“所谓合而为一之事，仅是为了安慰方公子罢了。” 听九黎芊芋说的这些，楚浩歌也有些心塞，走了许久，这才说道：“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婉儿姑娘真的就是洛伊然生命的延续，这所谓的合二为一所言不虚。” “或许吧。”九黎芊芋没反驳他，顺着他的话点头道。 三人到了江陵城之外，清晨人还是比较少的，经过了一番简单的盘查也就进了城，这次没费太多的时间，大概就是因为有许多城卫便是昨天跟着他们一起出城的了，知道这三人怕是与林家和方家有所关联，谁都不敢得罪。 进了城之后，三人奔着方家的方向而去。 “芊芋。”慕容晓烟坏笑着打趣九黎芊芋说道：“之前你不是说婉儿姑娘她回天乏术了么？想不到你这个神医也有误诊的时候。”一路上慕容晓烟总是被九黎芊芋开玩笑，这回抓到机会可要狠狠地挖苦一番，也算报仇了不是？ 九黎芊芋倒没有很不好意思的样子，反而变得很认真的说：“族中前辈说过，这天地间最为精纯，最为强大的力量并非是神上的神力，而是人类的灵魂之力。” “虽然灵魂每个人都有，并不难求，但它却有着创造奇迹的能力。”她说着，微微的笑了：“看来前辈们所言非虚，若是一个人甘愿为人或事牺牲，甘愿为之魂飞魄散，彻底消失，那么他在最后一刻所能爆发出的来自灵魂的力量是难以想象的。” “是啊。”楚浩歌点了点头，终于有些明白了。 “洛伊然用她那来自灵魂的爱，创造了奇迹。”她成全了她的情敌。 【方府】 三人刚回到方府，便见一群人过来迎接，有方言、林婉儿、林莲儿、刘管家，还有一群家丁。 楚浩歌定睛一看，林家老爷也来了。 “浩歌啊，你可回来了。”第一个迎上来说话的不是旁人，竟是林家老爷，他上前一把抓住了楚浩歌的胳膊，样子显得十分担心，他说道：“没受伤吧。”说着，他便开始打量起楚浩歌来了，打量了一圈见他没什么伤势，这才松了口气。 “额……”不论这个林家老爷究竟是真情流露还是装出来的，但表面上还是要说得过去，他便也做了个笑态，说道：“林叔叔无须担心，我没事的。” 林家老爷笑道：“哎呀，可担心死叔叔了，要是你再不回来我就亲自带着家丁去找你们了。”说着，他一指后面的家丁，那些都是林府来的。 说来林家老爷也并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只听说是方言与林婉儿被恶鬼掳走了，楚浩歌三人去救人，这才大半夜带着人去了墓地。 楚浩歌勉强的笑了笑，林家老爷这才说道：“既然浩歌你都已经没事了，那我们就先走了。”说着，便带着家丁就要离去，林莲儿也告辞了句，就跟着林家老爷走了。 到了门口，还没走出众人的视线，林家老爷对着林莲儿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通臭骂，他怒道：“你表哥都冲进去救你meimei，你倒只在外面傻站着，你是觉得你的性命比你表哥的金贵？” 之后林家老爷子又骂了许久，这才停下。 “我……我……”林莲儿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什么，倒是没一会儿眼泪就下来了，“嘤嘤”的就哭了起来，样子十分惹人怜。 “走！跟我回家！看我怎么罚你！”说着，林家老爷就带着她与众位家丁走出了方府。 …… 他们不难看出，这个邻家老爷是有意为之，大概是为了不得罪楚浩歌的，毕竟楚浩歌贵为小王爷，千金之躯都去救人了，她林莲儿就在外面等着，若是传出去只会对他林家不利。 “她回家之后不会被打吧。”一旁的慕容晓烟有些不忍的看向离去的林莲儿，说道。 因为慕容所在门派的缘故，所谓领罚就是领打，除了这个之外她还真不知道有什么其他惩罚了。 “噗”“哈哈”众人看慕容晓烟这个模样也都笑了起来，这其中恐怕也就慕容晓烟一个人看不出他们是在做戏了。 【方府外】 林家一行人向着林家的方向走去，一边走着，林家老爷一边说道：“莲儿，你怎么不留下了？” 林莲儿走着路，低着头，露出了一抹笑容，说道：“我留下……还有什么用呢？或许自开始到现在，我从未出现在他的眼中。” “……”林家老爷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笑道：“怎么这么就认输了？”他知道，林莲儿从小到大还没认为自己输给过哪位女子。 “嗯……”还以为林莲儿要反驳他，没想到她倒是坦然承认了，说道：“我输了……”她想了想，又继续说道：“也许即使我早些认识他几年，也终究抵不过他们相识几日。”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她也不想骗自己，她说：“那个慕容晓烟，真的有着她独特的魅力，是我远不及的。” 人道是野马难驯，却有着无数的驯马大师想要驯服它，而这个慕容晓烟，在她骨子里真的就有着那野马的气质，大概就是这种气质吸引着楚浩歌。 说实话，她还真的有些佩服慕容晓烟，即便是她知道这人就是小王爷，她也敢这般逆着楚浩歌的意思，甚至敢上手打他。 她同时也觉得慕容晓烟实在幸运，遇到的是这个温和的小王爷，楚浩歌，若是随便换了一个，恐怕都够她死了一万回了。 她却不知道，这并非是因为慕容晓烟有着吸引楚浩歌的什么独特魅力，而是因为……他们的感情是在一次次生死中磨砺出来的，而林莲儿本是有着一次与楚浩歌共历生死的机会，她却放弃了。 不陪他经历该经历的，他凭什么给你你想要的？ 【次日·清晨】 方府门口，在这里站着许多人，是方言与林婉儿和方家的家丁们，这些人都是来送楚浩歌和九黎芊芋离去的，二人的下一个目的地便是无数人仰慕的仙派——青云宗。 昨日一天楚浩歌、慕容晓烟与九黎芊芋三人基本都在一起，直到晚上都回到各自房间睡下才分开。 楚浩歌背着行礼，打量了人群，慕容晓烟并没有来送他们，楚浩歌知道，若是慕容晓烟来了，恐怕是会哭的，离别的场景总是令人断肠。 与众人一一道别，楚浩歌心头也是有些感伤，不过想来慕容晓烟不来也是挺好的，至少不会将分别浸泡在泪水里。 直到与众人都道别之后，让方言他们别再送了，所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楚浩歌对着一旁的九黎芊芋说道：“九黎姑娘，我们走吧……” “慕容姑娘她……”九黎芊芋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楚浩歌。 楚浩歌笑了笑，回头依依不舍的看入方府之中，好像能看穿无数墙壁一般，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说道：“慕容她已经来送过我们了。” “……”九黎芊芋沉思着楚浩歌话中的意思，点点头便跟着楚浩歌向着江陵城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