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三十二章：相谈
两岸不知春风起，一夜落尽梨花雨。满地素白无人惜，争看春风笑桃李。 一夜之间，仙音宗上处处桃花肆意绽放，一片片如火如荼，炙目灼眼。然而在这一处处艳丽桃花对比中，却偏偏有人热爱寂静的梨花林。 在竹楼的后方空地上栽种着大片的梨花树，株株枝叶葱郁，生的极好。不过那枝头微白的花瓣却早已落尽，化作厚厚的霜雪，覆盖在树木的根部。 一棵绿叶如盖的三人合抱大树下，身着湖蓝色宫裙的女子悠然而立。她眉眼素淡，笼罩在晨光之中，如妖似仙，美的像是一副画卷。 “咳咳。”叶长安出声打破了这份平静，随后一挥手，不少魔修弟子迅速将案几，食物，清茶等物件摆放在梨花树下。 魔修弟子摆放好东西，迅速撤退，不过每个人还是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偷偷的用余光瞟向尊者那青紫的容颜，眼底闪现过丝丝笑意。 原来，今日叶长安穿着一身深青色的长袍，墨发束起，看起来端是温润如玉，翩翩佳公子一枚。只不过，纵使如此出尘脱俗的气度，也掩盖不了叶长安面容上的青青紫紫。尤其是上挑的桃花眼角，两边异常对称的泛起了紫红色，看起来格外的搞笑。 “还不下去。”叶长安没好气的说道，没想到又牵扯到了嘴角的伤口，疼的他龇牙咧嘴，好不难过。 兮兮这下手也太狠了吧，把他打得不能见人也就算了，还不许他治疗好伤口。只能顶着这鼻青脸肿的模样，出现在众人面前，着实丢了尊者的身份呀。 “是是是，只是尊者，你这伤，真的不用治疗吗？”一名魔修连忙应答，不过口中却还是略显迟疑的问道。若是这副尊荣被几位圣女看到，圣女也会吓跑的吧。 “多嘴。”叶长安懊恼的骂了一声，你以为他是不想治吗，是不敢治啊。对面那个，可是个母老虎啊。 黎兮兮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在青藤草垫上坐下，黎兮兮也不搭理他，径直的用杯箸夹起菜肴食用起来。 嗯，菜肴还不错，不止是看着美观，连味道也很好。 见黎兮兮吃的开心，叶长安也咧嘴笑了笑。不过立刻他就抱怨出声。“怎么不等我。”然后迅速走到桌前坐下。 青袍落地，沾染了一地梨花瓣，叶长安仿若未觉，迅速夹起一道美食放入口中，咀嚼了一下。便觉得嘴角火辣辣的疼，只能苦涩的笑了笑，可怜巴巴的看着黎兮兮。 “不喜欢吗？我觉得挺不错的。”黎兮兮故意的询问道，眼中满是戏谑。 “不要明知故问。”叶长安只能可怜兮兮的品着茶水，连酒水都不能沾。其实叶长安虽然表现的很痛苦，其实也有大部分是装的罢了，为了博取黎兮兮的同情心。 黎兮兮自己当然也清楚，以叶长安现在的修为，自己那点拳头还伤不了他呢。 看着男子认真的眉眼，黎兮兮轻叹一声，询问：“这些年在魔宗，过得怎么样？”黎兮兮不敢问，却不得不问。在当时那种情况之下，黎兮兮根本毫无办法，只能选择将叶长安交给暗影魔尊。可是，她终究不顾叶长安的意愿，将他送出的。 甚至，连叶修叶母的最后一程，都没有让叶长安给送一趟。黎兮兮心中，一直是愧疚的。她想一直对叶长安好，可总是事与愿违，让她很难过。 叶长安端着清茶的手掌一顿，微烫的茶水瞬间泛起涟漪，溅出几滴落在白皙的手面上，泛起微微的红晕。 他垂下眼敛，浓密漆黑睫羽遮盖住那双像深海一般沉寂的双眸。此时那张明艳的容颜，不在张扬。或许是因为回想起在魔宗的岁月，神色中多了几分往日在黎兮兮面前没有的清冷。 一幕幕血腥残酷的画面在叶长安眼底翻过，漆黑的眼底带着几抹血色。许久之后，叶长安才傲然的抬起头颅，眉眼带着几分看透俗世的讥讽。“魔宗的人都还不错，相比丹云宗的阴谋诡计，他们就显得真诚的可爱。所以我过的还不错。” 当然是真诚啊，因为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绝对没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绝对没有阴谋陷害，因为都血战，谁赢了，谁就真理。 杀人杀到手软啊！ 更何况，暗影魔宗带他回了大自在魔宗后，只是把他丢在了外门，做了一名外门弟子。没有后山，没有资源，白白嫩嫩的叶长安进入了魔宗后院，就像是羊入虎群一般。 每天都是筋疲力尽，每天都是血rou淋漓，没有一处安全的场所，连休息的时间都警惕着有人偷袭。甚至其中有几次，他都以为自己要被杀死了，却没想到还是一次次挺了过来。 不过也是最初的那几年，等到叶长安逐渐闯出名头，成为内门弟子，再到真传弟子，就很少有人再敢招惹自己了。不过叶长安曾未松懈过，一直拼命的修行，直到成为了大自在魔宗至高无上的尊者，与暗影魔尊地位相等。 叶长安能获得如此高的地位，还是因为他拥有大自在魔宗的至宝，七情丝。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黎兮兮交给他的神秘丝线，竟然是大自在魔宗的至宝。 当年母亲被诬陷偷盗，并因此而死的至宝，没想到，竟然其实是在自己手上。 真诚的可爱...... 黎兮兮疑惑的看了叶长安一眼，却从那平静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她无法确定叶长安此时的话语究竟是讥讽还是真诚。 不过，应该是讥讽吧，黎兮兮有些不确定。 果然，还是成长了很多，连她也看不透叶长安的思绪了。一时间黎兮兮突然觉得颇为倦怠，觉得对面的男子有些陌生。 他还叫叶长安，面容还有当初青涩的印记，可是他的心灵已经变得无比强大，没有人能够琢磨。 “过去都过去了，还提这些做什么。不过兮兮你能来寻我，真好。”叶长安抬眸轻笑，眼中瞬间有万多桃花绽放，几丝春意与柔情柔化了清冷，越发显得温润如玉，君子端方。 只不过，这种气势出现在仙道修士身上还好，可是出现在一名魔道修士身上，就有种错位感了，不是应该是魔气滔天，霸气无双吗？ 叶长安是真的觉得，黎兮兮能来寻他，真好。虽然他一直希望这个时间能更早一些，更早一些。 黎兮兮唇角的笑意越发柔和，带着几分苦涩和心疼。过去了终究过去了，再提及也不过是再揭开伤疤一遍而已，没有意义。 她也终是错过了！ “原本想早些去的，不过一方面修为不高，恐将难以寻你。一方诸事缠身，倒也不得空闲。原想早起启程，没想又遇到了仙魔之战，我便来了充州寻你。你过的不错，我便放心了。”这些年忙忙碌碌游走四周，黎兮兮倒也觉得颇为心累。 “嗯。”叶长安轻哼一声，眼底喜意化开。原来黎兮兮真的还一直惦念着自己，也不枉费他一番思念。 不过黎兮兮颦起秀气的黛眉叹道：“仙魔之战已起，充州处处生灵涂炭，恐将血洗九州，何处又有安心之所。” “这是大势，无人可阻。魔修向来觊觎九州山河已久，在天魔宫的联合之下，打碎仙魔之障，血染充州，已是大势所趋。”叶长安道，他本陇南世家后人，又出身丹云宗，自然对仙道有故土般的情感。所以才会在魔宗攻打仙道之时，主动代表大自在魔宗出战。 因为他的一己之私，堂堂大宗，沦落到收拾战场的活计，早已怨声载道，怨气连连。想来天人峡谷之战再起，天魔宫也不会允许大自在魔宗的修士躲在后方了。 这便是大势所趋，所以叶长安才说，无人可挡。 “可是苦了这天下无数性命，终将被踏碎成泥。”黎兮兮摇头叹息。 “四季轮回，山河更替，本就是天道。”既然无法阻止，那就只能接受。 黎兮兮沉默，叶长安所言，又何尝不是她的所行。 凉风徐徐吹过，蒸腾了酒气，熏醉了参天古木，也让两人一再沉默。 良久之后，黎兮兮才出声打破沉默，她递出一枚戒指，放在叶长安身前。 “这是师尊的乾坤戒，里面有他的留给你的东西，还有师尊师母的遗体。我知道，他们一定不想葬在丹云宗山上，是想陪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了，才交到你手里，是兮兮愧对师尊。” 叶长安有些征愣，眼睛微红，似有泪意。他接过戒指的手微微颤抖，有些难过，又想到了剑峰之上的那一幕。 那时候的他恨，恨魔宗，恨丹云宗，更恨自己。恨魔修的狠辣，恨丹云宗无情，更恨自己的无能。而现在，他已经成为高高在上的尊者，可是却换不回他父母的生命。 修士死后会回归轮回，纵使是他，只手可碎山河，却也救不活自己的父母。 一滴暗泪落下，叶长安有些难过，这尸体不过是再一次提醒，这天地，只剩下他一人了。 不过叶长安还是很感念黎兮兮，他不愿把父母葬在丹云宗中，因为那会玷污了他，他也不会将父母葬在魔宗，那里从来不属于他们。 叶长安泪眼遥望天际，陇南，那才是他们心心念念的故乡。 “兮兮，你愿意同去趟陇南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