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樱花4

    （7）

    春天到了，花儿就会绽放它们的美丽；秋天到了，大雁又成群结队的离去。春去秋来、花开花落，等待雨，是伞一生的宿命……

    （8）

    今天是张阿姨的生日，早上起来后，薇薇便和子扬牵着手，一起向百货超市走去。

    清早的雾气还没有散去，白色流动的薄雾，如烟如袅地飘荡在清冷的街道上，衬托得这座城市格外的缥缈、神秘。大街上几乎见不到几个人影，唯有街边的路灯孤零零地屹立在风中，努力地闪烁着昏黄的光芒。

    薇薇和子扬走在街道上，大街上视野的清晰度有限，转身的时候，视线可及的地方，除了偶尔掠过的车辆，只能互相看到彼此。

    赶到百货超市的时候，超市刚好开张，薇薇和子扬推着一辆购物车，随着稀稀拉拉的人群，一起往超市里面走去。

    超市里的货物品种繁多、琳琅满目，薇薇和子扬边走边看，然后不时地谈论着该买的东西。他们就像一对双栖双飞的蝴蝶，眼波流转间，不需要太多的语言，就能够感觉到，幸福一直陪伴在身边。

    在超市里面逛了蛮久，然后在卖糕点的铺位订做了一个蛋糕，再走到结账台的时候，购物车里已经塞得满满的一大篮了。薇薇和子扬的目光，在空中对望了一眼，彼此看到了对方嘴角扬起的苦笑。

    结账付款了以后，两人各提着一个大大的袋子，往出口走去。路过电梯口的时候，薇薇看着二楼的服装店，对子扬说道：“子扬！今天是阿姨的生日，给她买套新衣好吗？”

    子扬的身子稍稍愣了一下，他认真地看着薇薇，眼眶里不知何时泛起了泪光。

    “子扬！你怎么了？”薇薇问道。

    子扬擦了一下眼角的泪水，轻轻摇头说道：“没事！只不过想起这么多年来，我似乎从来没有给他们买过任何东西……”

    从超市里面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9点半了。薇薇和子扬在大门口打了个的车，然后往子扬家住的小区驶去。

    薇薇坐在出租车上，眼神飘忽不定地望着窗外，身子有点忐忑不安地颤抖着。

    子扬轻轻握着她颤抖的手，向她露出一个温煦的笑容，说道：“别紧张！你又不是第一次见他们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薇薇神色僵硬地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把目光瞟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子扬家座落在平安街的小巷里，是一栋长长的集齐出租房。房子看起来有点陈旧了，剥落的粉刷墙，年久失修的玻璃窗，漏水的阳台壁上，斑驳陆离地长满了暗绿的苔藓，像一块块烙印在身上的疤痕。楼房偏僻的角落里，一些不知名的杂草颓废地在风中飘荡着，在冬天里显得格外萧条而落寞。

    “子扬！你一直住这里吗？”

    “嗯！我爸妈把所有的积蓄都给我治病了，所以……”子扬没有再说下去，琥珀色的瞳孔，充满了心酸与哀伤，像一棵流浪的浮萍，历经了一路的风风雨雨。

    薇薇走过去，拉着子扬的手，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说道：“无论去哪里！我都愿意陪着你。”

    子扬眼眸里的湖水波动了一下，他一下子靠近来，紧紧地抱住薇薇，轻轻地在她耳旁说了声：“谢谢你！薇薇！”。

    风起的时候，薇薇感觉到颈项间，有些温热的雨点滴落，抬起头的时候，就看到泪水像两道婉延的小溪，悄然滑过了子扬的脸。

    “好啦！别哭了！”薇薇轻轻地帮子扬拭擦了一下脸颊的泪水，说道：“阿姨还在等我们呢，我们快上去吧！”

    “嗯！”子扬轻轻地点了点头，擦了一下眼角的泪痕，拎着一个大大的袋子，向楼上走去。薇薇提着生日蛋糕，跟在子扬的身后。

    顺着楼梯间，一直走到三楼，然后在309室停下。子扬敲了敲门，喊了一声：“妈！我回来了！”。

    屋子里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房门一下子打开了，露出了张阿姨的脸。张阿姨看了一下子扬，又瞄了一眼身后的薇薇，轻移着脚步走过来，一眼不眨地盯着薇薇看。

    薇薇被她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脸颊不知何时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她有点窘迫地低下头，轻轻地说了声：“张阿姨好！”

    张阿姨一只手拉着薇薇，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脸上含着亲切的笑容道：“三年不见，小薇真的是越长越漂亮了！来来来……！快进来坐，别客气！就像以前一样。”

    接着，看了一眼薇薇手中的蛋糕，一下子接过来，塞到子扬手里，没好气地道：“你是怎么对薇薇的！人家来做客，还让她提这么大的盒子，你像话吗？”说着，丢下子扬，热情洋溢地拉着薇薇，往屋子里走去。

    子扬耷拉着脸，无奈地提着两个大大的袋子，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一脸郁闷地喊冤道：“妈！有你这么偏心的吗？你还是我妈吗？……”

    张阿姨轻笑了一下，没理他，自顾自地和薇薇聊着天。薇薇回过头，俏皮地对他做了个鬼脸，然后一脸小得意地对他摆了摆手，一边和张阿姨聊些这些年的家常琐事。

    屋子的面积不是很大，两室一厅、一厨一卫，在加上阳台也不超过50个平方，但是，却很干净。明净的窗几，一尘不染的地板砖，还有散发着馨香的花盆……都把这间小小的屋子衬托得异常舒适、温馨。

    薇薇在客厅的餐桌旁坐下，张阿姨端来了几个盛装着瓜果、糖果、点心的盘子，热情得让她有点受宠若惊。

    薇薇起身帮张阿姨接过果盘，埋怨道：“阿姨！您别这么隆重啊！您弄得这么隆重，就太见外了！”。

    张阿姨端着盘子，笑容可掬地道：“小薇千万不要跟我见外啊！阿姨看到你，就是高兴！”。

    这时，子扬提着袋子走进来，撇了撇嘴，喃道：“薇薇！你千万别跟我妈客气！她见到谁来都是这样。”

    “臭小子！谁让你多管闲事的！”张阿姨手一扬，一个梭镖似的物体，飞一般朝子扬袭去。

    子扬气若定闲站在那里，也不见他有何动作，只是简单伸手一抓，那“梭镖”便乖乖地被他握在手心里。子扬把那“梭镖”剥了皮，然后咬了一口，嘴里咀嚼着，口齿不清地喃道：“嗯！还是妈选的香蕉好吃……”

    张阿姨被他气得哭笑不得，转过身，放下果盘，对薇薇说道：“这小子从小被我惯坏了，小薇！你别介意啊！”

    薇薇轻轻地点了点头，没有搭话，只是坐在一旁静静地笑……

    时间不知不觉地从眼前流逝，薇薇和子扬一家坐在客厅里，边看电视，边聊着天。屋子里不时飘荡起一阵清脆的笑声，像回荡在午后悦耳的风铃。

    临近中午的时候，张阿姨走进厨房里，准备做饭，薇薇挽着袖子，在一旁打下手。子扬也走进来，说要帮忙，被她们毫不客气地轰了出去。薇薇和张阿姨对望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里蕴含的笑……

    一盘盘香喷喷的菜肴被陈放在餐桌上，屋子里顿时香气四溢。隔壁的李阿姨闻香走过来，开玩笑道：“张嫂！今天弄得这么隆重，是不是你儿媳妇来了啊？”

    张阿姨含笑地看着薇薇，点头道：“是啊！的确是我儿媳妇过来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阿姨瞟了一眼在厨房里忙活的薇薇，哂道：“这有啥？整栋楼的人都看到了，你儿子带了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回来。”

    “是吗？”张阿姨和李阿姨交汇了一下眼神，然后停留在了薇薇身上。薇薇低着头，被她们说得，脸一下子红到脖子。

    中午用餐的时候，子扬把那盒蛋糕摆放在客厅的玻璃桌上，然后打开，插上蜡烛点上。在灯火摇曳中，张阿姨闭上眼，许了愿，然后一口气，把所有的蜡烛全部都吹灭了。

    子扬把蛋糕切出了四份，一一递到他们面前。张阿姨吃着蛋糕的时候，突然一下子流下了泪。

    子扬把一张餐巾纸递到她面前，关切地问道：“妈！您怎么哭啦？”

    张阿姨擦着眼角的泪水，摇头道：“妈没哭，妈只是高兴！妈只是在想：如果每天都能这样，那该多好！”。

    子扬一下子沉默了，他低着头，流着泪，哽咽道：“妈！对不起！以前是我错了！这几年让您们cao碎了心，我以后再也不会任性了。”

    夏叔叔也流下泪，他擦着脸颊的泪痕，端着酒杯，诚恳地向薇薇致谢道：“小薇！谢谢你！谢谢！”，说完，仰起头，一口气把酒喝干了。

    薇薇默默地看着他们，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心很酸，很痛……

    用餐的时候，子扬和张阿姨不停地把好吃的，夹到她的碗里。夏叔叔也在一旁，不断地劝她多吃点。

    薇薇看着满满的一碗菜，苦笑道：“叔叔！阿姨！谢谢您们啦！可我真的吃不了这么多，还是大家一起吃吧！”说着，把碗中的菜，一一夹到张阿姨他们碗里。

    张阿姨和夏叔叔对望了一眼，嘴角扬起一丝欣慰的笑……

    时间不知觉地在窗前掠过，夕阳渐渐拉下了城市的夜幕……

    夜晚用过晚餐后，薇薇和子扬手拉着手，逛了一会儿街，然后走在人来车往的松浦大桥上。城市入夜后的霓虹璀璨而迷人，黄浦江倒映着岸边的灯火，仿佛一条镶满了宝石的丝带，分外妖娆。

    大桥上有夜风吹过，薇薇和子扬依在桥头的栏杆上，眺望着远处灯火迷离的夜景。

    子扬转过身，看着薇薇单薄的身影，突然拉开棉袄，一下子把薇薇包裹在怀里。薇薇蜷缩在子扬的怀里，感觉自己就像被一只热水袋包裹着，身边是一片幸福的温暖。

    “薇薇！医院那边已经联系好了，明天……我可能就要去美国了！”

    “这么快！可是……我舍不得让你走。”

    “我也舍不得离开你，一刻都不想离开你！”

    “哪有多舍不得？”

    “很多很多！十分、非常、永远……”

    “可是……我知道你必须要去的！”

    子扬只是一阵沉默。

    “那你答应我，一定要回来噢！我每时每刻都在想念着你、牵挂着你、等待着你……”

    “嗯！我会的！我一定会第一时间赶回来见你。”

    “那我们来拉勾吧！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薇薇迎着夜风，微笑着看着子扬，伸出她的尾指。

    子扬迎着薇薇天真烂漫的笑容，心里莫名地痛了一下，他捂住自己的心口，然后伸出他的尾指。

    在夜风吹拂的桥头上，两根尾指轻轻地勾在了一起。像太阳睁开眼，又看到了月亮的微笑；像天空与海洋，又在那个雨天相吻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