霏雨霖1

    霏雨霖

    春风梦呓的扉语，四叶草醒来的花季…轻轻敞开在心扉的爱恋，像一朵酸涩美好的心花，开在忧伤走过后…淡淡的雨季。

    （1）

    霏雨飘曳的江南，栀子花苍白的容颜。青鸟掠过的天堂，我看到天国敞开的心扉，泄下一缕幸福的微光…

    （2）

    走出KTV会所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九点半了。喧闹繁华的育华大街上，车来人往、灯光辉煌。

    薇薇告别了还要继续疯的可心众人，和坚持要送她回家的可米，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

    夜晚轻轻拂过的凉风，吹乱了鬓角的发丝；街头绚丽迷人的霓虹，刺痛了眼角膜；城市的街道和往日一样忙碌喧嚣……

    薇薇和可米肩并肩，走在人潮汹涌的街道上，彼此静谧的沉默。像穿过花海潮汐的丛林，闭上眼，不需要言语也能知道，你在我身边。

    穿过喧哗热闹的街道，拐过幽深漆暗的小巷，走过那片繁花似锦的花圃丛，渐渐地便到了公寓。

    薇薇在大门口和可米轻声地道别，目送着可米的离去，才轻轻走进公寓。

    薇薇推开房门的瞬间，意外地发现母亲已经回来了。她走进房间，发现餐桌上摆放着几碟她平时喜欢吃的小菜，母亲端坐在椅子上，眼睛有点红肿，像刚哭过一样，苍白的脸像一朵枯萎的百合花。

    薇薇低着头，像相逢在路边的陌生人一样，毫不在意地从母亲眼前路过，直接走向她的卧室。

    “小薇！过来吃点夜宵吧。”

    在她刚准备开锁的那刻，她听到了母亲的呼唤。她转过身，突然看到母亲眼神里从未流露过的软弱，心弦不禁颤动了一下，挪着步子，轻轻地在母亲身边的椅子上坐下。

    “来！吃点吧！”母亲把几个碟子移到她面前，语气带着暖暖的关怀。

    薇薇没有动，怔怔地望着桌面，像个失心的木偶。她们沉默地坐在餐桌旁，空气仿佛冻结了一般，像过了千万年的时光。

    良久，薇薇才开口轻声道：“你准备了这么多功夫，到底有什么话和我说。”她的声音很冷，像一扇门，狠狠地把母亲拒绝在门外。

    母亲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女儿会变得如此陌生，默默地低下头，企图掩饰着内心的慌张。

    半响，母亲才抬起头，仿佛鼓起了勇气，喃喃道：“小薇！mama给你找个新爸爸好吗？”她的语气很轻，却从未有过的慌乱。

    “不！不要！……”薇薇霍地站起身来，歇斯低里的尖叫。她冷冷地盯着母亲，像只受伤的野兽，愤怒地咆哮：“你想带个野男人回来吗？你想都别想！我绝对不会原谅你们的！我恨你们一辈子！诅咒你们永远都不能在一起！……”

    “啪……”一声轻脆的耳光，扇在薇薇的脸上，留下几道红红的掌印。

    薇薇偏过头，抚着灼痛的脸颊，冷冷地盯着母亲，像一朵黑色的蔷薇，冷冷地笑。

    这笑容让母亲感觉陌生，也感觉到害怕。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扇出去的手掌，突然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小薇！对不起！mama不应该打你的！……可是你知道女人的青春期是多么地短暂，九年的时光啊！一眨眼就匆匆地流逝了，mama只想在自己容颜未衰的时候，找到一份属于自己的幸福，难道这也有错吗？……”

    “幸福？你只知道自己的幸福，你有想过我的幸福吗？”薇薇的情绪有点激动，眼眶不知何时溢满了泪水，风一吹，就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滴进大地的心里。

    “很小的时候，我的童年里便是你们无休止的争吵声，那段记忆就像一个恶梦般，在我心底留下无法抹去的阴影。我时常一个人蜷缩在狭小的床垫上，听着客厅里传来争执的咆哮声、什物摔在地板的撞击声、男人与女人的打架声，一个人彷徨，一个人流泪，常常会在恶梦里醒来哭泣。我好想对你们说：爸爸mama！你们别吵了好吗？……可是，我真的好害怕，好害怕……那时，我悄悄望着窗外的天空，就感觉自己的人生跟夜幕一样灰暗。”

    “后来，你们分开了，我就像被你们遗弃在荒野里的流浪狗，一个人在寒风里孤单、无助……看着其他的小朋友在父母的怀里撒娇、嬉笑，而我只能躲在无人的角落里，一个人伤心、一个人流泪……他们总是问我：你的爸爸呢？你的mama呢？怎么不来接你？我只能说他们出去打工了，然后心里默默地哭泣。”

    “后来我渐渐长大了，慢慢习惯了这份淡薄的亲情，习惯了这份如悬挂在夜幕里的弯月，虽然冷淡，温暖不了心房，但却真实存在的爱。而现在你却因为要追寻自己的幸福，把我这份淡薄如水的幸福也带走了。那我呢？我还剩下什么？……”

    薇薇怔怔地望着母亲，泪水不停地滑过脸颊，沾湿了衣襟。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像被遗弃在马路边，被寒风冻得瑟瑟发抖的小鸟。

    “对不起！小薇！对不起！对不起！……”母亲不停地道歉，语气里藏着深深的自责与亏欠。泪水溢出眼眶，冲淡了脸颊的粉妆，她紧紧地抱着薇薇，生怕下一刻会失去自己的孩子。

    “是mama的错！是mama不好！……mama向你保证，那个男人真的很好，我们一定会给你真正的父爱和母爱……”

    “不！我不需要！……”薇薇一把推开母亲，眼神里燃烧着愤怒，恨恨地望了她一眼，转过身，一下子冲出屋子，头也不回地跑了。

    “小薇！小薇！……”母亲被推得一个踉跄，一下子跌倒在地板上。她迅速地站起身来，冲出屋子，带好房门，沿着走廊跑去，就看到走道尽头，薇薇一下子跑进了电梯里。电梯门迅速地关上了，她们彼此隔着一道门，就像隔着一个世纪，谁也走不进谁的心里，她们只能彼此遥望。

    薇薇依靠在电梯的墙壁上，大颗大颗的眼泪不停地顺着脸颊流下。静谧的电梯里，只有她一个人压抑的哭泣声，像午夜里回荡在山谷呜咽的狼嚎。

    隐约间，她听到母亲的呼唤，和响彻在楼梯间急促的脚步声。她没有理会，只是一个人静静地哭泣，似乎从来没有这么伤心过。

    电梯刹那间到了一楼，薇薇跨过电梯，一下子冲出公寓，然后迅速地融入茫茫的夜色中。飘荡在空气里的，是薇薇渐行渐远的哭泣声，和母亲带着悲呛的呼唤。

    似乎跑了很久，感觉累了，她便坐在马路旁的石椅停下。一个人默默地哭泣，泪水顺着脸颊滑落，砸在石质的地板上，像一朵朵瞬间开放又凋零的昙花。

    “薇薇！不要哭了……”

    突然一道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薇薇愕然抬头望去，发现是可米。霓虹灯照映了她苍白的脸，头发像海底的水草般凌乱地飘荡在空中，脸上还挂着未曾拭去的泪滴。

    可米在她的身边坐下，掏出纸巾，为她擦拭着脸上的泪痕，心里说不出的怜惜与心疼。他轻轻地把薇薇拥在怀里，像哄孩子似的，柔声道：“薇薇！想哭就哭出来吧！……”

    薇薇静静地依靠在可米的胸膛上，肆意地哭泣，似乎从来没有这么伤心过。

    城市的夜风不知何时开始变冷，苍穹大片的乌云渐渐掩去了夜幕稀疏的星辰，染红的枫树叶在夜风中肆意飘荡。接着，千丝万缕的银丝从天而降，片刻后，大雨便倾盆而下。

    千丝万缕的雨丝砸在大地上，空中像飘起了nongnong的白雾，所有的楼房街景都朦胧了。雨丝飘落在积水区里，一朵朵盛开的气泡，像瞬间开放又湮灭的昙花。

    薇薇和可米站在楼房的屋檐下躲雨，砸落在石板路上的雨水肆意飞溅，沾湿了他们的裤角和衣袖，被雨水打湿的棉布上，可以清晰地感觉到秋雨的寒冷。

    薇薇像个空洞的芭比娃娃，木然地望着从天而降的雨丝，感觉老天都是因为同情她，在哭泣。

    雨越下越大，所有的楼房街景都迷糊了，耳畔里只有雨水砸落在楼房上、树叶间、积水里……层次分明的天籁之音，像一首动听的钢琴曲。

    街上的行人和车辆都消失了，霓虹灯闪烁的光芒，在细雨飘飞的夜色里，像一只只飞舞在夏夜里的萤火。

    夜色难得有种祥和的静谧。

    可米担忧地望着天幕的倾盆大雨，然后又看了一眼身边因为衣裳单薄，被寒风冻得瑟瑟发抖的薇薇，毅然地冲进了大雨里。

    “可米！你在干什么！回来啊！……”薇薇被可米的举动吓呆了，她大声地呼喊着可米。可是可米好像没有听见似的，一下子消失在雨幕里，不见踪影。

    可米走后，薇薇才感觉到夜雨的寒冷，她一个人蜷缩在屋檐的角落里，孤单、彷徨、无助……她不知道可米为什么丢下自己，但是她真的感觉到好害怕、好害怕……她不停地在心里呼唤“可米！你快回来啊！”，可是屋檐下只有一个孤单的自己。

    雨水打湿了衣裳，被寒风一吹，愈能感觉到夜雨刺骨的寒冷。薇薇蜷缩在屋檐的角落里，身子被冻得瑟瑟发抖，她一个人躲在冰冷的夜幕里，像被抛弃在荒野里的孩子，无助地哭泣……

    突然，雨幕里冲出来一个人影，薇薇定眼一看，是可米！他浑身的衣裳都被雨水淋湿了，雨水顺着他的发稍、衣角不停地滴落，右手拿着一把折叠式的雨伞。

    “薇薇！我们回家吧！”可米没心没肺地笑着，然后打开伞，为薇薇遮挡住所有的雨水。

    薇薇的眼眶顿时湿润了，泪水像屋檐外的夜雨一样滴落。心间荡漾起一丝暖流，蔓过身躯的所有血液，温暖了心扉。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微笑着对可米说：“嗯！我们回家。”

    细雨飘飞的街道上，薇薇和可米撑着伞，走在昙花朵朵盛开的石板路上。雨夜突然变得温馨起来，风雨似乎不再那么寒冷，有一股思绪暖暖地荡漾在他与她的心间。

    飘飞的雨丝打湿了裤脚和手臂，可米把雨伞轻轻地往薇薇那边倾斜，为她遮挡着肆意的雨沫，而他的半边身子都被淋湿夜雨里。

    薇薇轻轻地摇了摇头，把雨伞撑在他们中间，微笑着说：“让我们一起淋雨吧！”

    走了一段路程，薇薇突然想起什么，偏过头问道：“可米！送我回家的时候，你不是已经回去了吗？怎么突然又返回来了。”

    可米抓了抓湿润的头发，腼腆地道：“其实我坐在公寓下面的石椅上，没有离开。”

    薇薇一怔，突然想起了一句话：世界上最动听的情话，不是“我爱你！”。而是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你轻声地在我的耳畔说道：“我一直在这里！”。

    薇薇悄悄地低下头，轻轻地对可米说了声“谢谢！”。

    快走到公寓门口的时候，薇薇偏过头，轻声对可米道：“可米！到我家冲个热水澡，烘干衣服再走吧！不然会感冒的。”

    可米轻轻地摇了摇头，把她送到公寓门口，轻轻地在她的额头吻了一下，柔声道：“薇薇！以后不要哭了！早点回去睡觉吧！晚安！”。

    言罢，微笑着朝她挥了挥手，转过身，渐渐消失在夜色的雨幕里，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但薇薇知道，在她那片飘雨的森林里，曾经有一个人为她撑起一把伞，像天使张开的翅膀，为她遮挡所有的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