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邵宇峰拽着她跑到屋子里去。一把推开门，邵宇峰扬声叫道：“丁香，丁香，拿毛巾过来。”

    刚才雨势太大，两个人已经淋得半湿，尤其是林霁头发上挂着水珠，一身旗袍湿漉漉的裹在身上。

    丁香闻言跑了进来，手里捧着毛巾进来，邵宇峰一把毛巾抓了过来，顾不得自己，替林霁擦着头发。丁香看着他们两人这样亲密，早已张大了嘴巴，呆呆站着。

    林霁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她，待到邵宇峰把毛巾从她的头发上拿下来，林霁心急，只是一个劲的问他：“那唱歌的是谁？到底是谁？”

    邵宇峰的手抚上她的嘴唇，轻声说道：“先去换衣服，好不好？这样会着凉，听话。”说着转身对丁香说道：“丁香，去小姐的房间里拿一条衣服给林小姐换上。”

    那丁香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们两个，林霁这才惊觉起来，邵宇峰笑一笑，气定神闲，对丁香说道：“我说的话没听见吗？”

    丁香这才答应着，忙带着林霁上楼。

    丁香打开了邵落梅的房门，林霁轻轻迈进卧室。那丁香关了房门，开了墙上的壁灯，再打开邵落梅的衣橱，林霁一看，那衣橱里琳琅满目都是夏装，大多是镶着蕾丝花边的洋装，颜色都十分艳丽。林霁站着不动只是敷衍说道：“你随便给我找一件吧。”她自己却踱到窗子前，只见外面雨点啪啪地敲打这玻璃，树叶摇曳，接着便是几声闷雷响过，林霁不禁探身往外边一看，外面一片迷茫，想到那花圃里的花一定也被摧残的东倒西歪，乱红遍地，当真是可惜了。不自觉又看向那围墙，怔忪良久。丁香叫了她几声，她也没有听见，丁香走到她的跟前，手里拿着一条橙色衣裙，轻声说道：“林小姐，这件行不行？”

    林霁没有接，径直问丁香说道：“丁香，你时常去花圃那边吗？”

    丁香不在意回答：“当然，小姐喜欢花，我早晨的时候会去摘花，拿到小姐的房间里。”

    林霁望了一眼窗外，低声问：“那你有没有听到有人在那边唱歌？”

    丁香一下子不说话了，她别开头去，却说道：“小姐，先把衣服换下来，要不然真的着凉了。”

    林霁一把抓住她的手，恳切说道：“丁香，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丁香却推开她，快步走到卧室的门口，把门拉开在走廊上看看四周，明明这宅子里就没有几个人，她竟然还这样谨慎。林霁更加狐疑，静静看着她，说道：“林小姐，有些事你还是不要问得好，在邵家，千万不要问围墙那边的事。”

    丁香那眼睛里有着惊惧的神色，林霁问：“为什么不能问。”

    丁香摇头，说道：“就是不能，我刚来的时候，也在这边当值了一段时间。有一次，我听到那边有人似乎在说话，就去问陈妈，陈妈只给了我两个耳光。”

    “那你什么也不知道了？”林霁问。

    “我只听过一点，说是那边关了一个疯子，好像是老爷的一个meimei……别的我就不知道了，小姐，千万不能问。还有一次，我听说还有一个园丁，说是隔着围墙看了几眼，就被打了一顿，撵了出去——不过他是倒霉，扒着墙头恰巧让老爷看见了。”

    林霁点头说道：“谢谢你提醒我。”

    丁香摇头：“不用这样客气，林小姐以前也帮过我的。赶紧换衣服吧。”

    林霁看了看那衣服，这样张扬的颜色，实在是不适合她，可是不过是权宜，有什么挑剔的，只得依言换了衣服，脚上换了一双布拖鞋。那衣服穿在她身上依然略肥了些，虚虚笼在身上。丁香看着却有些兴奋，把她推到镜子前，说道：“林小姐，你看多漂亮，我觉得你就应该穿这样的颜色。”说着又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道：“我看着比我们小姐还要好看。”

    整理好后，林霁和丁香下了楼。却见邵宇峰站在客厅的窗子前，连灯都没有开，他整个人陷在一片暗影中。这时天上一道闪电出现，映得客厅里都亮了，林霁这才看清了邵宇峰的脸，他的神色凝重，似有愁思。林霁站在那里好一会儿，他竟没有察觉。

    林霁示意丁香开了客厅里的灯，那灯一亮，邵宇峰立即转过身来，望着却不由一怔，见惯了林霁的简单朴素，却没有想到她穿了那样明亮的颜色，灯光一照，眼波盈盈，显得明艳不可方物。

    邵宇峰走过去，吩咐丁香说道：“你照我说的去厨房了准备一下。”

    丁香应了一声，便走了。邵宇峰这时看着林霁说道：“真好看。”

    林霁本来心事重重，并没有心思在这打扮上，可是仍旧红了脸：“就是随便拿了一件，并不是我的衣服，有什么好看的。”

    邵宇峰握住她的手，说道：“以后，我买给你穿。”

    林霁低声说道：“你知道，我并不在乎这些东西。”

    邵宇峰笑一笑，温柔说道：“我知道，可是我愿意为你做这些。”

    林霁思忖良久，又想起丁香警告，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心里就像扎了一根刺一样难受。

    邵宇峰却是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说道：“还在想方才的事情？那个唱歌的人是谁？”

    林霁迅速的抬起头来，眼波流转，十分欣喜，问：“会不会不方便？”

    邵宇峰让她坐到沙发上，不在意地问：“丁香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林霁心底一动，只是摇摇头。邵宇峰沉声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家里人多口杂，只怕道听途说，传的不成样子了。”

    他站起身来，给林霁倒了一杯水，才慢慢说道：“你听到的那个唱歌的人——其实说起来也没有出奇的，她是我父亲的meimei，父亲到上海谋生，便，meimei留在老家，后来父亲境况好一点了便把她接到了上海，给她成了家，却没有料到结婚没多久，她丈夫便得了病，死了，她受不了打击，便疯了，整个人呆呆傻傻的。父亲没有办法，便只好把她关到那边的阁楼上，派了人看守……”

    林霁沉默了好一会，才轻轻说道：“可是她怎么会唱那支歌？”

    邵宇峰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像是安抚一个孩子，有些轻描淡写说道：“这也没什么出奇的，很久以前，也没听她唱过，只是这两年唱的多了，听他们说，好像一个看守她的人常哼着唱，她就学了去。”

    林霁觉得先前的疑问像是一个越张越大的肥皂泡泡，突然在眼前破裂，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却愣了神，真是只是这样？

    邵宇峰看了一下她的表情，轻笑出声：“怎么还不相信我吗？”

    林霁摇头，却带了几分茫然说道：“不是，我只是觉得那个人太可怜了。”

    邵宇峰站起身来，语气轻快，说道：“快别想那么多了，我马上要去厨房，你也一起过来帮忙。”

    林霁只好暂且把心思放在一边，跟在他的后面，说道：“好吧，可是我怕越帮越忙。”

    两人便朝着后面的厨房走去。不料，这时，电话却响了起来，邵宇峰说道：“一定是落梅。”便一步跨了过去，接起了电话，没说了两句，就对林霁说道：“找你的。”

    林霁忐忑问：“是谁？”

    邵宇峰说道：“是陈燕飞。”

    林霁这才放下心来，走了几步，接了话筒，轻声喂了一声，那边的陈燕飞已经叫起来：“林霁，今天一下午，你跑到哪里去了？”

    林霁先有了几分惭愧，也没有跟陈燕飞说一声，交代一下行踪。可是一个下午她都心思恍惚，把这事彻底忘了。她对陈燕飞说道：“你别担心，没去哪里，就一直在邵家。”

    陈燕飞压低了声音：“你别诳我，真没什么事？今天也不是你上课的日子。刚才你舅舅也打我家的电话过来问你在不在，那杨家伯母也打电话过来问你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