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邵宇峰拿了车钥匙，急匆匆下了楼，客厅里只有陈妈在。他着急问道：“林小姐呢？” 陈妈抬头看了他一下，说道：“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匆匆忙忙的跑了，连声招呼都不打，真是小家子气。” 邵宇峰也不接话，便向着外面走去。这个时候，他听到了林霁的尖叫，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他拔腿就往那边跑去，却恰巧看到韩伯抓了林霁的衣领。 “韩伯，你快放手，”他喊道，“这是小姐的家庭教师。” 韩伯手一松，林霁站立不住，差点摔倒地上。邵宇峰一步跨过来，抱住了她。林霁扶着的手臂，身体却在瑟瑟发抖。其实她并不是胆小的女孩子，先前的时候不论是绑架，或者是在那巷子看着刘大丰死了，她心里虽然也是恐惧总还是有一些心理准备。今天晚上，那方绣屏像一个幽灵一样一直在她的心里徘徊，让她觉得这邵家的老宅里总是充斥着拂之不去的诡异气氛，心理上早就崩溃了，所以便没了一点定力。 邵宇峰看着她流了一脸的泪，也不出声，只是靠在他的怀里，眼泪浸湿了他的衬衣。 那韩伯见此情形，呐呐不成言，他困难地弯了一下腰：“对不住，大少爷——我也不是诚心的，夜里的光线不好，我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这位小姐已经冲了过来。” 邵宇峰拍了林霁的肩，不由柔声安慰：“好了好了，别哭了，是韩伯，是家里的园丁，我和你提过的，别害怕，你好好看一看。” 林霁哭了好一阵子，这时才定了一下心神，回过头来，她脸上泪痕尤湿，像一个孩子一样抽噎了一下，邵宇峰用手指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心生怜惜：“你好好看一看，真的是韩伯。” 那韩伯这时也说道：“对不起，这位小姐，我实在是没有注意到，让您受惊了。” 林霁也不敢抬头，低声说道：“没什么，是我太鲁莽了，对不起。” 邵宇峰笑了笑：“韩伯，快回去休息吧，这麽晚了。” “是，大少爷。”那韩伯应道，转身离开，他撑着拐杖，那拐杖触地，咚咚作响。 林霁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发怔，她刚才跑得急，连韩伯的走路的声音都没有听见，可是她明明没有看见人的，他又怎么会出现在那里的。不要在胡思乱想了，她摇摇头，今天晚上，她已经够丢脸了。 “走吧，我送你回去，我就说过，让你等我的。”邵宇峰语气虽是斥责，可是却带着nongnong宠溺。 林霁心头一热，抱住他的胳膊说道：“我知道了，以后会听你的话。” 邵宇峰心里好笑，平时看到林霁的时候，她总是一副冷静不为所动的样子，以前和他谈条件的时候，也是仰着头，挺直脊梁，无所畏惧，他总是忘了她不过也是个不满二十岁的女孩子。 邵宇峰开车一直把她送到陈家去。看着窗外景物变换，他说道：“我回来后，也一直没顾得上和你细细聊一下，你怎麽搬到陈家去了。” 林霁心绪已经平静了许多，她低声说道：“是为了方便，家里人并不知道我来邵家做家庭老师。”想了想邵宇峰既然已经坦陈心迹，那她似乎也没有故意瞒着的必要，于是把舅妈欠债的事情说了。 邵宇峰这才惊讶问：“你舅妈，你从小跟着舅妈，舅舅长大，那天你在餐桌上说的那位林孟白也是你的舅舅了。” 林霁说道：“我父母亲很早就病逝了，所以我跟着舅舅。” 邵宇峰只是从神父那里知道她家境不是很好，却不知道她有这份经历，怪不得她看着那样端庄持重，小小年纪，想比吃得苦楚已经不少。 林霁看着他沉默，已经知道他心中所想，轻声说道：“我舅舅待我向亲生女儿一样的。” 邵宇峰慢慢把车停在一边，黑暗中，他一双眼睛打量她许久，然后把她拥在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轻声说道：“我爱你，林霁。听你一说这些，我就感觉的心里疼的厉害。” 林霁也伏在他的胸上，只听得他的心跳，沉稳有力，也说道：“我没事，真的。我从来不觉得这是一件苦事，虽然爸爸mama的事情让我觉得遗憾，可是舅舅对我比依云还要好。反而是你，你在邵家才是真的不容易。” 邵宇峰更紧的抱住了她，自从他来到邵家，只知道要报恩，要担负，似乎从来没有人对他这样讲过，他几乎忘记自己也是不容易。林霁的话语竟然让他心头泛酸。良久，他叹息了一下，才说道：“怎么办？我好像更爱你了。” 林霁仰起头，轻吻一下他的下巴，那胡渣让她的嘴唇有些酥麻的感觉，她不禁噗嗤一笑，邵宇峰却有些不依不饶一起来，他低头吻了一下她的唇角，细致而缠绵。 林霁轻叹了一声，这样美好的时光，就像小的时候握在手里的棉花糖，连尝一口都不敢，就害怕不是真的。 邵宇峰又说道：“等我把邵家的事情整理好，等老爷回来，我就轻松一些了。到时候，我可以多陪陪你。” 可是一提邵家，林霁心头又渐渐被乌云所笼罩。她低头想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落梅最近怎么样，是不是情绪上有些不对头？” 邵宇峰敏感问：“怎么了？她对你说什么了或者做什么了？” 林霁忙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是我多心罢了，我总觉得这一次见她和上一次很不一样。” 邵宇峰重新发动车子，慢慢说道：“你多体谅她吧，这一次她的病重新发作，家里的人都猝不及防，都两年多了，我们一直觉得她应该没事了，谁知道又是这样——她自己心里只怕更苦，有时候自然言辞上尖锐一些，你不要放在心上。其实落梅也是真的可怜，从小，母亲待她自然是好，可是有时候力不从心，父亲对她不闻不问的，青竹又时常欺负她，她看着是千金小姐，可是并不是外人想的那样好。” 林霁微微侧过头去，看着他的英挺的轮廓，想要说些什么，终于还是咽了下去。只在心里划过一声叹息，她终究还是有你。 邵宇峰把她送到陈家门口才离去。苍茫夜色中，林霁目送着他的背影，站在原处，伫立良久，才慢慢走进去。 一个星期中林霁又去了邵家两次，邵落梅已经完全如常了，至少表面上是。她娇憨活泼，一派孩子一样的天真，学习上也恢复了以前的态度，吊儿郎当的，并不认真。林霁这才放下心来，有的时候她偶尔想起邵落梅拿着绣屏站在她后面的样子，就只是噩梦中的一个场景而已。至于那个绣屏，再也没有人提起过，当然二楼的书房铁将军把门，她再也没有见到过。她当然也无从求证，其实她好几次她都想问问邵宇峰，话到嘴边，都放弃了。在她的心里宁愿相信，她与绣屏中的女子相像只是巧合，问了又能怎样，豪门密事，多是不愿揭开的疮疤，知道了也无益，徒增烦扰罢了。 至于韩伯，她也没有见过他，只是偶尔的，能听到那“咚咚”的声音，每当这个时候，她就觉得自己的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上，要跳出来一样。可是当她回头看时，却早就没有了他的影子。邵家的祖宅里，树木参天，暗影重重，走在其中，总让人寒意顿生，那树林深处似乎真的有一双眼睛一样看着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