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曲终人散
翌日 苏小小早早的来到了督军府，她的目的不是劝说龙瑾瑜对晏北权冰释前嫌，她只是想让那个女孩儿清楚晏北权都为她做了什么。 此时—— 偌大的主卧中，龙瑾瑜两眼无神望着窗外发呆，敲门声一遍又一遍她都似是没有听到。 “小姐……”实在担心她一个人待在房间，璃儿强行推门而入，看见女孩儿平安无事她才松了口气。“小姐…你一夜没休息，也没怎么吃东西，璃儿去给你做点吃的，咱们吃了睡一觉好不？”目光期待地看着她，璃儿抿了抿唇，轻声说道。 只是，话音落下半天，都不听龙瑾瑜回复只言片语。 “小姐…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小小姐想想啊！你要是身体垮了，小小姐怎么办？她还那么小，正需要母亲的照顾……” 经过这段时间，璃儿从乳母那里听了许多母爱的伟大，女人一成为母亲，她的心就会被自己的孩子占据，容不下其他。现在她想用小晏阳唤醒沉思中的人，哪怕是让她吃点饭，好好睡一觉也好！ “璃儿，我没事——”就在璃儿以为她不会吭声的时候，清冷沙哑的声音响起。 与寻常的清婉完全不同，女孩儿本来澄澈的眼底布着血丝，眼球无神，神情木纳。 这样的龙瑾瑜，让人只看一眼便是一阵心疼。 “小姐，苏老板来访，您要见见么？”听着璃儿的话，龙瑾瑜眸光紧了一下。 苏小小怎么会来？是为了晏北权吗？龙瑾瑜知道苏小小和晏北权的交情好，能在这个时候来，大概也是来做那个男人的说客的吧！ 不管她来的目的为什么，都不能改变自己的已经下定的决心。因为晏北权的决定害了自己三个至亲至近的人，她不能原谅，永远不能—— “让她进来吧！”沉思片刻，龙瑾瑜轻声出口，现在她还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不管因为什么，这件事都是她与晏北权之间的事，不能牵扯到外人，闭门不见难免失了礼貌。 “你去为我找件素净点的衣服，记住要简朴的！”周芷兰出了事，她身为女儿不能在身边，心里已经是心急如焚。奈何晏北权那个男人还不让她离开督军府一步，现在她能做的，让璃儿找件素净简朴点的衣服，也好过身上这些贵雅的衣物。 “是”轻声应下，璃儿轻轻退出了房间。虽然这样的不吃不喝的龙瑾瑜让人担心，可是她现在说话了，也总比一言不发的好。璃儿现在只盼着苏小小能劝说小姐，让她不要跟自己身体过不去。 由璃儿引着，苏小小踏上通往二楼的楼梯，楼梯不是很高，却也足足有几十阶，每一阶都是实木的，上面漆着暗红色的漆。 “苏老板，我家夫人就在房间。这几日夫人不吃不喝，整个人清瘦了许多…还请苏老板劝说一下夫人，璃儿在此先谢过苏老板了……”没料到璃儿会求自己，苏小小连忙扶着要俯身的璃儿。 看着那张青稚未退的小脸，苏小小不由得轻叹一声，说道：“没想到，你一个小丫鬟倒是挺关心你家夫人的！”女子声音如同豆沙里加了白糖，甜腻悦耳。不疾不徐的语气，稳重贵雅，丝毫不像人们口中传言的戏子那般轻浮。 “夫人待我亲如姐妹，看着她现在这样，我很不好受。只是璃儿该说的都说了，还请苏老板好好劝劝……”自从周芷兰出事，不是没人劝过龙瑾瑜，奈何都被她赶了出来，只有璃儿能进卧室，其他人，整个督军府除了璃儿每一个人能接近她！ “解开她的心结我自是不敢许你，毕竟这件事不是小事，那是她的亲人，失去亲人的痛要得她一步一步走出来。”苏小小拍了拍她的手，轻声安慰道。龙瑾瑜这次受的打击太大，不是谁的劝说就能让她从阴影中走出来的，要想彻底从悲伤中走出来，还得靠她自己。 “龙瑾瑜不是个寻常女子，她一定会想明白的，我们要信她？嗯？”盈盈的笑容在唇瓣韵开，苏小小说道。 从当初花灯节上第一次看到龙瑾瑜，苏小小就觉得这个女子绝非寻常女子，她眼中那种澄澈，和遇事那股无畏，不服输的劲头，就让她欣赏。 其实欣赏一个女子不是只有男人才做的，苏小小欣赏龙瑾瑜的倔强和无畏，有她陪在晏北权身边，自己也就能离开北华了！ “好了，带我去见你家夫人，让她看到你哭，可就不好了……” 卧室里，除了半拉开的窗帘，几乎投不下光亮。略显昏暗的房间内，冰凉的没有一丝人气。若不是看见那一抹孤漠的清影，真的让人以为没人住在这里面呢！ 让璃儿留在外面，苏小小独自推门走了进去。 听到身后传来动静，龙瑾瑜缓缓回过身，待看到一个高挑的身材之后，才起身将窗帘拉开，任凭光线闯入房间。 一时间不适应强光，龙瑾瑜下意识挡住眼睛，却还是一阵晕眩，幸好苏小小及时扶住了她。 “不吃不喝，悲伤过度。你这是生生折磨自己，你这是要给谁看？”清冷的话从女子喉咙中溢出，苏小小脸色沉冷，睨着眼前虚弱憔悴的人说道。 “让苏老板见笑了，我没想过给谁看，不过是想静静而已……”龙瑾瑜气若游丝般，几天滴水未进，让她本就虚弱的脸色此时更煞白，就连唇瓣上都是毫无血色。 将自己的胳膊从苏小小手中抽出，龙瑾瑜指了指一边的沙发，示意她请坐，自己转身去倒茶。看着她摇摇晃晃的身影，苏小小只能无奈摇头一叹。 “你不用忙了，我不是来喝茶的！龙瑾瑜妄我以前觉得你是个坚强倔强的女子，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遇到点点挫折就一蹶不振，若是没有璃儿，你是不是准备饿死在这房间里，也不让人知道？”一字一句毫不留情，她苏小小不懂什么怜香惜玉。她只知道，现在的龙瑾瑜需要骂醒她，否则这样下去，指不定会出什么事！ 她的话虽然没一句是好听的，但是龙瑾瑜清楚，她是为自己好。冷冷勾起一抹弧度，龙瑾瑜给她倒了一杯茶水，自己坐在了她的对面。 “有点凉了，将就一下吧！”茶是璃儿沏的，她一直没喝，也就凉了。不想出去，龙瑾瑜只能略显尴尬地倒了杯凉茶。 热茶凉茶苏小小并不在于，就像她一开始说的，她来不是为了喝茶，而是为了告诉她，有些事自己一定要想清楚。有的人，有些事，一旦错过了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没事，只要你把我的话听进去就行！” “生死对我来说又算什么呢？！计算死在这里，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吧！”女孩儿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茶水，冰凉的感觉顺着喉咙滑下，一直凉到心底。 “你就这么颓废？龙瑾瑜你这不是在这么你自己，你是在这么爱你的人——”苏小小指的是谁她何尝不知，若是以前她也不会这样。而现在，晏北权与她已经成了过去，自己说了伤害他的话，他也许再也不会担心自己了吧！ “他还是很关心你的，你失去亲人，你痛苦他也很难受。难道你想让死的人不能瞑目，活着的人也生不如死么？”周芷兰她们已经离开了，龙瑾瑜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是让已死的人，让活着的人担心。苏小小不明白，她到底对晏北权有没有真爱，难道就因为一个传言，就认为他是杀人凶手？这未免也太荒渺了吧。 “你不会知道，他害了我的家人，苏老板你知不知道那是怎样一种感觉？撕心裂肺，生不如死——”越说越激动，龙瑾瑜拳心紧握，掌心流出的殷红带着温热的感觉，顺着指尖落下。 “是，你说的那种感觉我没体会过，因为我从小是个孤儿，从不知道有家人是什么样的感觉——”一手摁住女孩儿剧烈抖动的肩膀，苏小小语气平静的开口。 她的话让龙瑾瑜一怔，抬眸打量着那张精致的面容，眸地神色复杂。 反观苏小小却没有什么情绪变化，就像是普通聊天般平静，唇角浮着苦涩的浅笑。 “我从懂事就跟着师傅，学唱戏，练身段，从来没见过亲生父母！”回忆般提起往事，她有些神伤，那是她不堪回首的过去，也是最难熬的时光。 “师傅说我的家人嫌弃我是女儿，因为我上面已经有个jiejie了。所以我一出生就是不被人得见的孩子，家人把我送给了当时唱戏路过门口的师傅。所以，从记事起，我就是跟着师傅唱戏……”多年之前，苏小小的师傅，一个戏班子路过一户人家，捡到一个还在襁褓中母婴。 当时戏班子的班主想把母婴还给那户人家，却没想到人家嫌是个赔钱货，死活不开门。 无奈，班主不忍心孩子在襁褓中就被饿死，只好收养了母婴。 那个母婴不是别人，就是后来名扬北华，红遍北江的国粹皇后，现在坐在她面前的女子:苏小小。 当初师傅收留她，给她取了姓名，教她唱戏，靠着唱堂会将她养活大。在苏小小心里，家人是模糊甚至是空白的，她最亲的人就是师傅。 “还记得我说过，凤政员的千金，天雪小姐百天宴时，还是我师傅给去唱的堂会——”那年灯会初见，她就说过，第一次见凤天雪还是在襁褓里。那个时候，苏小小也不过是个几岁的孩子！ “苏老板……”龙瑾瑜想不到，如此一个每次见到，都挂着笑容，在交际中游刃有余的女子，竟有这般身世。 “后来……师傅去世，我们的戏班面临倒闭，是督军帮我安葬了师傅……”安葬了师傅，晏北权又将她送到春玉堂，凭着唱腔和努力，她从一个普通小角色，到了后来的台柱子。苏小小很清楚，这一切，都是因为晏北权。若不是他，谁会捧一个无名的小戏子！ “瑾瑜，你我虽接触不多，但是都清楚晏北权的为人！”她说这些只是想让她清楚，晏北权对一个戏子都能如此，又怎么会是个无情无义的人。 只是，现在龙瑾瑜根本听不进去这些。当她明白过来，苏小小想说晏北权的好的时候，龙瑾瑜缓缓送来紧攥的拳头。 自嘲的冷笑出声，龙瑾瑜微微仰起头，尽量不让泪水流出眼眶，嗓音低哑的开口:“也许，他有他的好，可是这并不能弥补他犯下的错。”如果说一个人说晏北权害死了母亲和jiejie，她自然不会信。可是，如今整个北华城，传遍了晏北权借手杀人，为的就是报复与晏府有恩怨的龙家。 让她怎么能不信，何况母亲曾经就说过，让自己防备着这个男人，他不会轻易放下仇恨。果然，还是自己太过轻信于人，才会害了母亲，害了jiejie，害了小瑞，还有jiejie那个未出世的可怜孩子…… 深深吸了口气，龙瑾瑜强压着夺眶而出的眼泪，眸光莹莹地看着苏小小，又道:“我与他，今生缘尽。现在我只求他能放了我，让我去我家人出事的地方看一眼……” “苏老板，如果今天你是来当说客的，就不用费口舌了！我看得出，你对他的好，等我离开，你好好照顾他，告诉他，忘了我……”尽管强忍着泪水，却还是有冰凉的液体顺着面颊落下。龙瑾瑜暗笑自己的没出息，为什么离开一个杀害家人的凶手，心还会这么痛！ “我帮不了你，瑾瑜！我不是来当说客的，我来是来告别的——”她的告别二字说的很清楚，随着话落，苏小小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我要离开北华了，离开之前，来见你是想告诉你要想清楚，别被一时的冲动造成一生的遗憾——”龙瑾瑜的意思她明白，她更明白的是，晏北权心里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龙瑾瑜，此生没有人能再走进哪颗冷漠的心。 冷声打断龙瑾瑜的话，苏小小目光炯炯，字字真挚。 “一个人一生遇上一个爱的人不容易，他为你做的一切你都可以忘，你对他的感情能忘吗？” “况且，你们之间还是个孩子，且不说你母亲她们的事，晏北权是不是幕后指使！单就明知道你二哥是革.命.党，晏北权却一而再再而三顶着上峰压力，压下对龙少寒的捕捉审查，这一点，你就从未相信过他——” 龙少寒的事，是萧放对她说的。晏北权嘱咐过，这件事不能被外人知道，尤其是龙瑾瑜，为的就是怕她伤心难过！ “龙瑾瑜，拍拍你的良心好好想想，别做将来让自己后悔的决定——”怎么说，她算也是晏北权与龙瑾瑜的媒人，不管从何而论，她都希望他们好好的，尤其是那个男人好好的！ 苏小小的话每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敲打在龙瑾瑜的心上，似是要将她敲醒。 只要将这些话说出来，她也算帮了晏北权了，昨天算是她留在北华的最后登台，曲终人散场，苏小小也只能言尽于此，龙瑾瑜能不能想明白，也只能顺其自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