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请安

    第二日一早，崔凝烟起来梳洗完毕，穿上刚做好的衣衫，准备领着崔景皓前往松鹤院给崔府老太太梅氏请安。

    自从回了崔府，崔凝烟只见过梅氏三次，因为崔府惯例逢初一十五请安，其他时间可以省略，加上得了天花，更自觉不落话柄给别人，所以崔凝烟去的次数不过两三次。

    今日带着崔景皓正式去请安，崔凝烟自有考虑，所以给崔景浩精心打扮，从里到外都是簇新的。

    崔景皓本来生得极其好看，这一装扮，更是唇红齿白，俊美非凡。

    “哎呀，将来不知哪家姑娘有福气做皓哥儿的妻子呢……”徐嬷嬷给崔景浩整理着衣衫打趣道。

    崔景皓的小脸立刻红了，手足无措的向崔凝烟求救。

    崔凝烟呵呵笑着，拉起崔景皓的手，带着徐嬷嬷和海棠并玲珑前往松鹤院。

    雪鸢因为伤势留在清芷院继续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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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西院，穿过一个角门便到了正院，一直往后，过一个小巷，进了一道垂花门，穿过方正的前院，从穿堂进到了后院——祖母梅氏正居住在这里。

    进了院子，便看见上房廊下几个穿红着绿的丫鬟正候着，屋里传出了阵阵笑声，气氛甚是和乐。

    从崔凝烟在门口出现，廊下丫鬟们的视线就投了过来。其中两个反应快的忙含笑道，“四姑娘回来了，我们这就去禀告老夫人。”

    “还有六少爷。”崔凝烟不轻不重补充了一句，神色不卑不亢。

    丫鬟很知趣地点点头，挑帘进去。

    崔凝烟走到台阶前停步，眸光环视了一圈——十字形的代表吉祥的盘长纹铺地，绿色的抄手游廊，环抱着院落，象征幸福与喜事不断的回纹雀替，龟背锦的窗棂轻轻支开一角，这一切和任何时候似乎没有多大区别。

    忽然，屋里的笑声与说话声停了，只听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缓缓道：“让他们进来吧。”

    崔凝烟微微整了整衣衫，松开崔景皓，望着他笑笑，算是鼓励。

    两人一前一后踏上台阶。

    门旁的丫鬟挑起夹布帘子，示意他们进去。

    崔凝烟踏进门槛，刚绕过一座东雕花纹紫檀地坪，便感觉若干道目光朝她看过来。

    迎面摆放着一张铁力木三屏罗汉床，深红色寿字纹锦缎座垫，梅氏正斜斜地靠在青底绣大丽花的锁子锦靠枕上，手搭在同色梭子锦引枕上，目光平静地望过来。

    她头发花白，梳得一丝不乱，耳边各有一只福禄寿喜的金掩鬓，额间戴着蓝底万寿纹的抹额，身穿浅蓝色家常的对襟如意云纹窄袖袄，下着素色薄棉缎的马面裙，外罩石蓝底素面棉绫褙子。

    在梅氏下首坐着一个三十七八的女子，正是大房太太孟三娘，胭脂红点赤金线缎子小袄，下穿银丝彩绣棉裙，外罩丁香色刻丝葫芦的褙子；长圆脸，五官柔和，肌肤保养的很好，红润细腻，嘴角常带着一丝温和笑意。

    靠在梅氏另一边坐下的正是崔府二房的嫡长女崔凝娇。今年十一岁，肌肤微丰，五官清秀，一双眼眸圆圆的，不住打量着崔凝烟和崔景皓，脸上也含着淡淡笑意——若说崔凝霜是梅氏最喜爱的孙女，那崔凝娇便是第二个受梅氏喜欢的孙女，在府里重姐妹中的地位不容小觑。

    今日她着桃红色绣花小袄，下着月白底色垂柳暗花棉长裙，清丽可人。

    除了这三位正主，余下的都是梅氏的丫鬟嬷嬷在一旁伺候。

    崔凝烟见丫鬟摆好垫子，便和崔景皓走前跪在了老夫跟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道：“祖母在上，孙女凝烟给您磕头了。”

    崔景皓也低着头道：“孙儿给祖母磕头请安。”

    梅氏居高临下冷眼打量着跪在自己跟前的崔凝烟。她的膝前孙女多，因为崔凝烟去守丧的关系，她几乎要将这个默默无闻的四姑娘忘了。

    今日她上着石榴红的素面妆花小袄，下穿蜜合色大朵簇锦团花芍药马面裙，乌黑的发梳成双丫髻，挽着青红细缎带，别着草虫小簪。肌肤如新剥的荔枝，白嫩无双，天花的影响没有留下一丝一毫，五官还没有长开，带着孩童的稚气，但美艳之色已经难以阻挡。

    而那个如角落里一棵草一般的皓哥儿，眼角眉梢含着桃花之色，将来也是难得一见的俊人儿，只是身份血统不明不白，在生得出挑，也不过是个尴尬的存在。

    “起来吧，给你们大伯母请个安。”梅氏淡淡吩咐着，并不叫丫鬟搬绣墩过来给两人坐。

    崔凝烟带着崔景浩给孟三娘行礼请安，又和崔凝娇见了礼后，便站在了崔凝娇的下首。

    梅氏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差别，道：“前段时间得知你们患了天花，情形很不妙，好在你们都过了这个劫，也是你们的幸运。”

    “劳祖母挂心了，这病算的天灾，凝烟和六弟得以幸免是托了崔府祖宗的福，还有祖母的庇佑。”崔凝烟说着，又朝梅氏深深福身。

    崔景皓见状，也赶快跟着崔凝烟行礼。

    “凝烟也知道，这病骇人，所以和六弟转好之后，将清芷院和落梅居所有的东西都用开水和药水浸泡、擦拭，都在府医参与下完成，所以清理地很彻底，府医说已经和之前没有任何不同……”

    崔凝烟神色柔和，继续着刚才的话题，似乎她也忽略了梅氏并不让坐，让她和崔景浩像丫鬟嬷嬷站立的事情。

    一旁的孟三娘不由心中一动。自崔凝烟回来，她只见过一面，感觉对方沉默，甚至有些木讷，在一片叽叽喳喳的姐妹中表现很普通。

    而今日她说的话却有些耐人寻味，——将清芷院和落梅居清理的事情主动提及，（虽然这个情况大家也都知道，毕竟作为重点防范的地方注意会多一些），并且是由府医参与，进行了最彻底的打扫、清理。

    对于众人心里顾忌的事情，由府中最权威的医生来告知——他们姐弟两人不会过病气给别人，而且还是借着请安来告诉崔府后院最有权威的老太太和主持后院事务的她。不管这个举动是有意还是无意，必定也是有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