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5章 长安，长安（番外三）
胜业坊的变化不大，到底住得都是权贵，唯一不同的是，有的家族落魄了，宅子看起来很寒酸，不知已多少年没整修；另外，有些宅子的主人换人了。 杨晓然顺着记忆朝着家的方向走去，心微微激动了起来。 当看到那熟悉的石狮子，依旧阔气的大门，眼泪不自觉地就掉了下来。 快走了几步，等到了正门，走近了，才发现到底还是有些变化了。宅子明显已被整修过了不知多少次，门口的路也早已成了水泥路，门上的敕造卢国公府几个字被描着金边，显得很耀眼。 门口的胥者见了她，便过来询问，“这位贵人可有请帖？” 她摇了摇头，那人见她眼睛发红，脸上还挂着泪痕，有些纳闷。忽然灵机一动，道：“莫不是远房的亲戚？” 杨晓然擦了眼泪，问道：“我乃文昭皇后故人之后。先祖去了美洲，今故地重游，想起祖宗遗愿之托便来看一看。” 那人一阵感叹，“原是如此。” 顿了顿又道：“不知是哪家故人？我们程家老祖宗的故人的确很多都去了美洲，澳洲……” “姓李……” 李承乾接话道：“我姓尉迟，这位是我的夫人。” “尉迟？！” 那人面色一变，“莫不是吴国公后人？去了美洲的那一支？” “正是！” “二位稍待，小的这便进去通禀主人……” “等等……” 杨晓然喊住了他，有些迟疑地道：“冒昧叨唠，不知你家主人可方便？” 那人笑了起来，“文昭皇后去世后，我们程家就一直隐居于京城，不问世事。得文昭皇后福泽庇佑，程家素来受人敬仰，前来拜访之人数不胜数。若是别人来，怕是见不得。但若是尉迟家的必是要见的。” 他说着又笑了起来，“巧得是，尉迟家主也在这儿。二位稍待，我想主人听见你们来寻，定会高兴的。” 杨晓然点点头，忽然觉得有些紧张，有种近乡怯的感觉。 李承乾握住她的手，小声道：“别紧张，都是咱们的子孙后代，看一看就好。” 他的话仿佛带着魔力，让她稍稍安定了下来。 探着脑袋往里看，似是很急切一般。 程玄灵出来的时候就见着了这一场面：一个穿着红色斗篷的女子和一个红色头发的男子站在门口，女子好似很急切的样子，眼角还有泪痕。 按下心里的纳闷上前拱手道：“不知远方友人来此，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程家公子客气了。” 李承乾回了一礼，“我等受家中长辈之托，回中原寻根。这位是我的夫人，李幼娘，乃是去了华美圣天女王的后裔，因与程家有旧，这回我二人回来，便想寻访下故人。” “原是如此！” 程玄灵笑了起来，微微打量了下杨晓然，“难怪眉眼看着熟悉，原是圣天女王后裔，是皇室宗亲，失敬失敬！” 他又看向了李承乾，“这位公子听下人来禀乃是尉迟家后人？” “正是！” “来来来，快随我进去，尉迟家的公子也在，正好相见。” “有劳兄台了！” 杨晓然看着眼前的人，仔细地看着，寻着与父兄相似的地方，见他眼睛与二哥颇为相似，眼里又湿润了起来。 垂着头，不敢让人看出异常，只是看着熟悉的场景，好似回到三百年前，想起裴氏温柔的笑容，程咬金爽朗的笑声，大哥温和的包容，二哥的作死，三哥的腹黑…… 曾经发生在这个宅子里的一切都一幕幕上演着，想起自己死时，老父亲一头白发送自己这个黑发人，强忍着痛楚哄自己开心，泪水就不受控制地掉下来。 “为了纪念文昭皇后，这宅子里的一切几乎没有改动，只是翻新。特别是她老人家居住的院子，以前的东西都一代代传承小心保存着……” 程家子弟的声音在耳边回dàng)着，她偷偷擦去眼泪，看到那人的侧脸，见他脸上洋溢着骄傲，好似能守住这宅子是他天大的荣耀一般。 “老祖宗的福泽至今在庇佑着我们，所以这宅子都小心维护着。” “那你们现在以何为生？” 李承乾替杨晓然问出了心里话。 “当初君主立宪，有特大贡献的人爵位都保存了。后来也有消亡的，但我们卢国公一直没有消亡。老祖宗的恩德太大了，是开眼看世界第一人，是科学圣人，所以爵位一直保存着，国民也乐意供奉我们。而我们也谨守老祖宗留下的规矩，不问政事，不过家中子弟多有从商，从科学的，所以子还过得下去。” 杨晓然心里安定了不少，声音略带沙哑地道：“如此便好。听闻我的老祖宗去了美洲后，一代代传下来的，若有回中原之一定要来这里看看，若有难处尽量帮衬。说我们程李两家无论时代怎么变都是最亲的……” 程玄灵微微一叹，“其实有些子弟也难以照顾，他们也不愿守在这里了，都自寻出路去了。只有每一代的嫡系才会守在这里，这是家主的责任。每年文昭皇后的祭，都是家中子弟大聚之时。只是远去了美洲与澳洲的却是难以联系，刚刚与尉迟家的公子还在讨论此事，你们就来了，莫不是天意？” 说话间，已到了花厅前，一个长相魁梧的汉子正站在廊下，一见李承乾，便立刻上前，“你就是美洲尉迟分家的？哈哈，果然是一家人，你我长得很像……” 有些伤感的杨晓然一听这话，惆怅烟消云散了。看了李承乾一眼，再看看眼前的汉子，哪里像了？他还是个红毛好不好？ 李承乾抽搐着嘴角，若不是对方表实在真诚，不似作假，不然他都要以为此人是不是在嘲笑他。 程玄灵头上冒出黑线，可仔细一看李承乾的脸，再看看尉迟硕，还有这量，还真就觉得的确有些亲切的感觉，是有点象呢。 李承乾摇着头，道：“惭愧，惭愧……” “咦？你的头发为何是红色的？” 杨晓然头上冒出了黑线。 宝林哥哥的后代都这么脱线么？不由自主地瞄了下自家老公。 这家伙之前也很脱线，现在又来个逗比，这样火红的头发不是该第一眼看见得么？ 这位仁兄，你的反弧好长…… “我的母亲是欧罗巴人……” 李承乾忽然有种想暴揍眼前的家伙，你确定你真得不是故意的？ 果然！ 他最讨厌姓尉迟的了！ 程玄灵摇着头，无奈地道：“二位莫要怕，尉迟兄素来……耿直……” 他拖了半天，总算寻了一个比较贴切的词。那模样看着倒似要哭了。 “噗！” 杨晓然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位尉迟家的哥哥的确是耿直之人，当真是令人倍感亲切。” 顿了顿又道：“莫不是尉迟家的人都如此？我家先生也是直来直去的子……” 程玄灵怔了下，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那尉迟硕摸着自己的后脑勺，也憨憨的笑了。 入了花厅，很快就有仆人上了茶，就着他们的来处便聊了起来。 一直到了傍晚，外出的人都回来了，一听是美洲的亲戚都显得很，还商量着以后要把所有美洲与澳洲的子弟联系起来，也方便大家联络感。 当吃上程府的饭菜时，杨晓然不由地又想起第一次回这个家的第一次聚餐。 那时还是分餐制，但现在分餐制早就被淘汰了，就跟她活着的时候一般，程家早就选用了大圆桌。 本家的人已不多，程玄灵还有两个弟弟，如今也去了东瀛闯dàng)。膝下也只有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年岁都还小，对于他们这些远方来的亲戚也颇为好奇，姑姑，姨妈的乱叫着，估计辈分也搞不清了。 不过也没什么好在意的了，看着他们，她只感到了一股亲切。吃着程家的饭菜，好似时光倒转，恍惚间看到老爹，老娘似乎就坐在上首冲自己微笑着，周围是几个哥哥的敬酒…… 在程府住了一晚上，第二天，程玄灵陪着他们去了昭陵，乾陵。 她的父亲被恩待，母亲与父亲都被葬在了昭陵，陪着太宗。这在几百年前可是很荣耀的事。 当走进昭陵，杨晓然好似又看到几百年前李世民棺椁被抬进去的那一刻。 时光荏苒，闭眼睁眼时光如白驹过隙，昭陵巍峨依旧，可到底经过了时间的洗礼，多了一丝沧桑感。 听那程家子弟介绍，国家财政每年都拨款修缮这里，现在索跟太极宫一样，成了旅游景点，除了大明宫里住着的人，其他人来都得收费，以用来维持这里的花销。 杨晓然想想觉得这样也好，总比不管不问，最后被人盗掘的好。 去了父母坟地上，她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受不了的哭了。 程玄灵有些纳闷，不知她为何这般伤心。只是听她哭得凄凉，心里也觉得有些发堵。 再一琢磨，可能是他们离开中原太久了，所以看什么都觉得亲切。说到底，李家与程家是分不开的，特别这位李幼娘还是圣天女王的后裔，骨子里有一部分文昭皇后的血。 杨晓然买来鲜花，放在父母坟前，倒了水酒，又拿着绢帕细细擦拭，后来索跟陵园的人借来了扫帚等物，把周围都弄干净。然后跪在跟前磕了三个头，看得程玄灵越发纳闷了。 怎么觉得她就在跟拜自己老祖宗似得？比他这个程家子弟还要恭敬虔诚，甚至还很悲伤。 等这里拜过后，又匆匆赶去了乾陵。 当她看到自己的陵寝时，不由觉得怪怪的，再看看李承乾，见他也是一脸怪异。 自己看着自己的坟墓，这种感觉着实太怪了。 不敢多逗留，稍微参观下就走了。 这下可好，程玄灵彻底懵bī)了。 有种要崩溃的感觉。 啊啊啊啊！ 这到底肿么回事？！ 不是圣天女王的后代么？为什么对文昭皇后与承元大帝却是这么无感，对他的老祖宗却是亲切的不行？！！！ 打破程玄灵的脑袋都不会想到这世上还有种事叫作重生，还是带记忆的那种。 若是知道了，估计就不难理解这二位古怪的举动了。 告别了程玄灵的挽留，夫妻二人回到了下榻的地方，休息了一晚上，他们准备去太极宫看看。 到底是困了他们一生的地方，怨过，恨过，可最终留下的却是美好的回忆。 时间可以把一切不愉快的都消散，当再次走过承天门的时候，想起的竟都是美好的回忆。 她不会忘记，当年她就是穿着嫁衣，戴着凤冠，一步步从这儿走过承天门，从此开始了她为李家媳妇波澜壮阔的一生。 他不会忘记，当年他就是拉着花车，穿着喜服，一点点地把她的心留在这，从此开始了夫妻患难与共的风风雨雨几十载。 承天门，有着太多的回忆了。 也是在这里，他登基称帝，然后看着她手捧着金册宝印，穿着皇后的朝服一步步朝他走来。 也是在这里，他白了头发，护送着她的灵柩去乾陵…… 记忆如潮水般冲刷着他们，走到甘露的时候，只觉恍如做梦般。 “当年承元大帝就是在这里抱着文昭皇后的遗体，整整三不吃不喝，再开门时，天子已白了头……文昭皇后与承元大帝的夫妻之感天动地，根据皇家后世子孙的揭秘以及崔贵妃留下的传记，承元大帝一生最有好几个妃子，可在东宫为太子时就不曾宠幸过任何一个女人，独恋文昭皇后一人，这在我国几千年的历史中都是极为少见的……” “文昭皇后是幸运的，在那个时代有那样一个她的丈夫，虽没有给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可却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一心一意。同样的，文昭皇后也用自己的行动回报了丈夫的深，她单枪匹马闯辽东的故事已被演绎成无数的话本，听说她不但能文还能武，以几百人的弱势打破世家谋，救了自己的丈夫，被历代军事家推崇的十六字方针堪称军事经典……” 杨晓然面色讪讪，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喃喃道：“我有他们说得那么好么？” “噗……” 李承乾轻笑，带着戏谑道：“你这样就是你们那个时代说的装bī)啊……” 她一瞪眼，“你找死是不是？” 他勾唇一笑，道：“东宫也是开放的，等会儿我们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