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情意

    随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过了没一会儿婢女就拿着饭菜来到了房间，放在桌子上，因为两人都是刚大病完，所以并不能吃特别油腻的东西，该吃点儿清淡的。

    雪如和妖玥然便下床坐到桌子边吃饭，吃完了以后婢女及时的给两人递上了漱口茶，然后雪如便坐到床边去看书，妖玥然还坐在桌子边，他让属下把这些天因为中毒还没来得及处理的事物一一汇报，然后安排、下达。如此不知道过了多久，妖玥然不经意的瞥了一眼雪如，却发现雪如已经靠在床边睡着了。处理完所有事情之后，妖玥然疲倦的挥了挥手，让那人退下，他也是刚刚大病完，如今也是很累了。

    他走到床边看着雪如：“还是这么不懂得照顾自己啊，也不怕着凉了。”

    想了想，雪如刚睡着没多久，不忍心打扰她，然后便将雪如挪到床里面去，给她顺手盖了被子。然后上床坐在靠外面的这边儿，顺手拿起了雪如刚才没看完的书，是《诗经》，妖玥然随手翻开一页，便恰好是《蒹葭》这一篇。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妖玥然低声读着，读完以后静默的看着身侧之人，随后又抬头看着床帐，叹了一口气：“三生石畔，彼岸花开。也许，相见不如不见，不见不如怀念，怀念不如遗忘，遗忘不如风烟……求之不得的苦楚，最是苦涩。”

    良久，悠悠转转间只余一声叹息，他静静地看着，再不言语，一时间寂静无声只有书页来回翻动的声音。看了不知道有多久，他也觉得有些困了，就将书放在一旁，然后躺下睡着了。

    然后睡醒之后一睁眼，就是雪如近在咫尺的脸，雪如也突然醒了过来，两人嘴之间的距离仅仅只有一厘米，愣了片刻之后妖玥然反应了过来，连忙往后挪了一点儿，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呃，可能是睡着翻了个身就……”雪如觉得有些尴尬。

    妖玥然却耸了耸肩：“没什么啊，你我一直挺亲密的，搂也搂过、抱也抱过。”

    “呃……”雪如扶额，该说些什么好呢，她是宛雪如不是沧月汐啊，还不是很适应哩。

    妖玥然倒是面色如常，起身，看到了自己双手手腕上的伤，皱了皱眉，指尖轻轻划过，伤口便已经愈合，完美如初，再看不到一点儿痕迹。

    雪如也坐了起来，同时也看到了妖玥然手臂上被她划伤的伤痕，虽然只是一条浅浅的红印子，但是她一回想就觉得十分愧疚：“对不起啊，玥然，我当时弄伤你了，我帮你去拿药膏抹抹吧。”说着便要起身。

    妖玥然拦住了雪如：“无妨，就让它留着吧，反正也不是格外明显，留着的话万一有一天你跟哪个男人跑了，再看到这条伤痕的时候，还能念着我的好。”

    “你才跟男人跑了呢，好啦好啦，咱们快出去晒晒太阳吧，这一中毒就折腾了这么久，整日躺在屋子里，还疼得死去活来，再不出去晒晒，就要发霉了。”雪如拍了拍妖玥然的肩膀，然后下床穿鞋。

    妖玥然也起了身，和雪如一起出房间晒太阳。

    刚一出房间之后，雪如忽然觉得自己飘了起来，低头一看沧月汐还是沧月汐，在和妖玥然一起聊天晒太阳，雪如大惊，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抬起手一看，是半通明体。这是什么情况？她和沧月汐的身体被幻境分离开了吗？

    然后她似乎越飘越高，低头想下去却也下不去，然后突然四周黑色开始蔓延，直到全是漆黑一片。然后雪如的面前出现了走马灯一样的画面，雪如连忙上前看着，是沧月汐的记忆。刚才她还在沧月汐身上的时候，是沧月汐二百岁的时候，画面往前不断走着，雪如却倒吸了一口冷气。

    沧月汐又过了一百年之后，也就是沧月汐三百岁那一年，追杀她们家族的那些人，将她家族仅剩余的除了她之外的最后一个人杀死，而且被杀死的还是一个仅仅只有五十多岁的年幼的不能再年幼的幼童。沧月汐因为是有妖玥然护着，所以那些人不敢轻易动她，沧月汐悲愤不已，可是追杀沧月汐家族的人法术又十分高强，是冥界中人，妖玥然那时候正在闭关，根本没办法帮到沧月汐。沧月汐要报仇，所有修炼了至阴之法，是必须要找到五毒，五毒就是蝎子、蛇、壁虎、蜈蚣、蟾蜍。每种各千只，必须是毒性最强的，然后放在自己身上，让他们啃咬，他们的毒液再加上魔界的魔气才行。那种滋味、那种五脏六腑被啃蚀、痛不欲生的滋味，雪如想想就浑身发寒，不由得佩服沧月汐。

    还得多谢沧月汐二百岁时候中毒那次，也就是雪如在沧月汐体内的时候，要不是因为中的毒中之毒，有了些许免疫，说不定还真的挺不过来。

    然后沧月汐法力大增，手刃了仇人，为全族报仇了雪恨。

    之后的也没有什么好提了，然后记忆一直转动，最后停在了沧月汐五百岁的这一年。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出现了一片樱花花瓣，在雪如周围飘动，雪如觉得自己似乎开始一直在坠落，等花瓣在消失的时候，雪如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睛之后发现自己在沧月汐的寝宫里，不由得疑惑，然后走到镜子跟前，这确实是沧月汐的身体，比上次长大了许多。然后她读取了沧月汐的记忆，现在沧月汐五百岁。

    幻境中的一切，皆是随着伊斯特而变化的，而幻境中困住人的正是心底最执着的人或事，想必她所经历的这一切正是困住伊斯特的心魔。这么看来，她能经历的事情，自然就是魔障，是伊斯特的内心深处。她之所以没有经历沧月汐三百岁和四百岁的事情，那就证明那些并不是重点，如此想来，这幻境还真是奇特。

    看天色应该是晚上了，雪如走到窗户边儿的榻上坐下，靠着窗户赏月，过了一会儿，拿起了桌子上的砚台磨墨，磨好了以后雪如提笔蘸了墨汁在纸上写着，雪如写的极是认真，并没有发现妖玥然推门走了进来。

    她分了两张纸写，第一张纸上写了一首诗——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她停顿了一下，想了想，又拿了一张纸，又写下了另一首诗。

    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

    摽有梅，倾筐堲之。求我庶士，迨其谓兮！

    写完之后雪如盯着这两首诗看了许久，嘴角不自觉的上扬，一抬头却发现妖玥然不知何时就坐在对面，吓了一跳：“玥，玥然，你什么时候来的？”

    “在你写诗的时候，你很专注，我敲门你没听见。”妖玥然面色有些复杂，深吸了一口气。

    “你这么晚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雪如放下手中的笔。

    妖玥然沉默了一下：“等会再说。”他又瞥了一眼纸上的诗，然后又挑眉勉强微微笑了笑：“一首代表相思之意，一首则是情诗，小汐，可是有了意中人了？”

    雪如垂眸轻笑一声：“早就有了。”

    她没有看到桌子底下妖玥然紧紧握住的双手。

    “是吗？怎么都不告诉我呀，什么时候的事情？”妖玥然面上依旧笑意盈盈。

    “二百岁那年的事情了，当时我去仙山采药遇见了他。”雪如将事情大概给妖玥然简单的讲了一下，她没有注意到妖玥然在听到她和凌夜定情的时候，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雪如抬头看妖玥然，妖玥然面色平静，可以说静的让人有点儿害怕，像一潭死水。

    妖玥然慢慢低下了头：“原来……是这样啊。”原来当年她中毒时候，叫的那声“阿夜”，说的是一个叫凌夜的神界男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