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逃入黑山
此刻的洛水正躲在一辆装满泔水的马车上，抱着双膝，闻着令人作呕的古怪气味，泣不成声。 在云姨低下头为自己处理伤口的时候，洛水在她身上，闻到一个很熟悉的味道——忘幽兰香。世间熏香众多，但只有这一味，被洛水加入了冰莲的清幽，只供洛霖一人所用。既然云姨身上有这种味道，就证明她可能曾离他特别近，或者出入过他的房间，无论哪一种，都不会是云姨所说的，只是见过。 若他们相识，那自己被萧明溯设计，误上他的马车之前，逃跑的方向，是云姨“无意间”指的；在自己被轩辕瑾带出清远别苑，“偶遇”了同在潇湘楼的洛霖，这才回到洛府。洛霖一向洁身自好，怎会出入潇湘楼这种烟花之地，当时自己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个问题，却被洛霖岔开了。 回府之后，洛霖拦住了自己，没有让自己与洛昀夫及时对质，众人都以为夔兽是自己所夺，熟知洛水司幽族身份的洛昀夫为了保护当时还是洛水的自己，担下了此事，现在看来，知道内情的应该不知洛昀夫与白芷两人，还有萧明溯与洛霖。 现在，洛水已经可以肯定，萧明溯与洛霖，一定达成了某个共识，而这一共识，定是以牺牲自己为代价的。 那么，那夜的暗杀者是何人所派？ 洛水将头紧紧地埋在膝间，不愿细想。 “小姑娘，你咋个会躲在这里嘛？”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赶车的中年人见到车上有个人也很是惊讶。 “你想坐顺风车说一声就行了嘛！那个车里臭味熏天的咋个能待人嘛！” 中年人赶紧把洛水从车上搀下来，语气虽在抱怨，却不乏关心。 洛水跌跌撞撞地从满是泔水的车上下来，冲到一旁的草丛中吐了好大一会儿才面色苍白地站起来。 “丫头，你没事吧？” 中年人担心地凑上前问道。 洛水有气无力地摆摆手，环顾四周，田野广阔，满目陌生。 “大叔，你知道轩辕城的方向在哪个方向吗？” 声音暗哑难听。 中年人也很是纳闷，这不是刚从轩辕城出来吗？却也没有隐瞒，指了指轩辕城的方向。 “那里是什么地方？” 洛水见状，指向与之相反的方向，指尖落处，十万大山苍茫无言。 “那是离瞀山，不过那里危险的紧，你个小姑娘家家的，就莫要去了嘛！” 中年人好心劝道。 “离瞀山？” 洛水喃喃念了一遍，初觉有些熟悉，细想之下倒原来是雪霰及其母亲的坠崖处。白姨曾说自己是被她在离瞀山附近捡到的，如今天大地大，反正也无处可去，倒不如过去看看，或许有什么机缘巧合也说不定。 想至此，洛水向那中年人道了谢，将身上的玉币塞于他一个，嘱咐其不要对外人提起见过自己的事，见中年人应了，方起身朝离瞀山的方向走去。 离瞀山，位于东极山以西，气候潮湿闷热，多瘴气，盛产毒虫毒物，是以众人皆避之。 山下不远处，有一小镇，名曰黑山。 黑山镇靠山而生，镇中居民多靠捕捉山中毒物与外界换取生活所需，是以民风异常剽悍。 自盘古大帝开辟大荒至今，人族在此延续已数千年。在这数千年内，各种天灾、人祸、瘟疫......不断滋生，人族中除少数人可修炼飞升外，大多要受生老病死的困扰。为寻求改变，神农氏尝百草、辨药性，研制出抑制疾病的方法，控制了疾病的蔓延。所以，在人族中，医师是除术士外最受人敬重的行业，没有之一。 医师要救人，就要炼药。离瞀山虽盛产毒物，但有些毒物毒性相克，倒不失为一味好药材。因此，这黑山镇虽地处偏僻，慕名而来的求药之人倒也不少，一些客栈酒馆应势而开，也算繁华。 此时的洛水正徒步走在前往黑山镇的路上，质地不错的衣服上此刻脏迹斑斑，有刺鼻的异味从她身上阵阵传出。路过的行人不堪其味，远远地看到她便绕开了。 夕阳西下，将她的影子拉长，投到黄土飞扬的大路上，随着她前行的动作缓缓向前移动，显得异常孤独。 洛水伸手从蓬乱的发间拿下一片菜叶，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那座小镇，辨不出本来颜色的脸上无悲无喜，低下头继续缓缓挪动双腿，步履机械而沉重。 从下车的地点至今，洛水已经走了整整一天，水米未进。此刻的双腿已经不像自己的了，只是靠着本能在前进，脚上的水泡已经磨破，每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痛。撇开路人的白眼不谈，身上的怪味闻得久了，竟也习惯了。 在此之前的十六年间，洛水无不顺风顺水，脸上长颗痘痘洛府上下都如临大敌，何时受过此等罪。回想前尘，洛水无奈地笑笑，或许就是因为自己之前太顺风顺水了，连带着将这一生的好福气都用完了，所以才会有此一劫吧。 “请问......” 终于进了镇子，洛水拉住一旁一个大婶的衣袖，准备打听一下客栈的位置。却不料后者忙甩开她的手，如躲避瘟疫一般躲开了，洛水愣在原地，半天没恍过神来。 “你怎么回事？没长眼啊！” 正在愣神，一个流里流气的陌生男子经过，有意无意地撞了洛水一下，还未等洛水有所反应，那人倒骂骂咧咧地先开了口。洛水看了他一眼，若是往日的洛水，一定会把他扒光衣服在城门上挂个三天三夜方解恨。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洛水看他穿的珠光宝气，恨不得把所有的金银都露在外面，大概也是个家境不错的，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就没有去理睬他。 男子骂了一句，见洛水没有反应，可能也觉无趣，吊儿郎当地走开了。 经过一番白眼之后，洛水终于来到了黑山镇这唯一的一家客栈面前。 “哟，您是......” 客栈的掌柜正在柜台后低头算账，听到声音忙笑着抬头迎接，待看到洛水的装扮后，嘴里的恭维话立刻咽了回去，神色有些鄙夷：“你是吃饭还是住宿啊？” “都有。” 洛水站在柜台前，身上的怪味使掌柜的朝后躲了躲，捏住鼻子细声细气道：“本店有个规矩，先交钱再住店。” 一路走来受了无数冷眼的洛水自然知道这规矩是为自己而定，也懒得再去申辩，伸手去解走之前云姨为自己准备的钱袋，一摸之下，却落了空。 洛水心中一凉，忙仔细察看，腰间空空，那还有钱袋的影子。脑中电闪雷鸣的一瞬，想起初入镇时那个撞了自己的男子，心中一阵懊恼，这一路心神恍惚，竟连什么时候丢的都没发觉。 看出洛水此刻的窘态，客栈掌柜脸上鄙夷之色更重，哼了一声道：“没钱？出门左转走个一里地有个破庙，慢走不送！” 洛水双手掩在袖中，紧握成拳，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朝他所指的方向走去。 身后的中年男子，一脸市侩的将手中的算盘拨的噼里啪啦响，毫无遮掩的声音从洛水身后传来：“没钱？没钱住什么店啊！最烦你们这些穷鬼了，自己一身怪味，还想让我的店不干净！” 洛水脚步顿了一下，终是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