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心之所殇
蓝歌的手开始颤抖起来，手中的杯子差点掉下去。 她面色惨白的又问：“我的娘亲，她，她到底怎么了？” 带着香气的淡风轻掠而过，蓝歌的心提在嗓子眼儿，她不敢分心，生怕自己会因为错过什么而后悔。 百里珩静静的说着：“你娘……早在一个月前，已入六道轮回，蓝歌，世间生死有命……你，要节哀。” …… 风过无声，云过如浪，树上的叶子飘落下来，纷纷扬扬的，席卷了整片桃花房。 …… …… 蓝歌低垂着极长的睫毛，恍若晶莹的泪珠，她…的身体，在呜咽的风声中瑟瑟发抖，她颓然倒地，眼中失去了希望，她的心，就像那一座城池坍塌，一切都变成一片废墟。 她的娘亲，是她的娘亲啊…… 从小到大，都爱着她的娘亲，就这么离开了…… 她还没来得及看她最后一眼…… 来不及再望一眼…… 来不及孝顺一下…… 从此，便是阴阳相隔了么？ 蓝歌踉跄倒地，她痛苦的捂住脸，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痛哭起来，娘，不要，不要就这样丢下小歌，好不好？ 她还记得，娘亲走的那天，对自己一脸笑意：“小歌，你乖，好好在家守护这里的房子，守护我们的家，等娘回来，带你去吃好吃的。” 蓝歌抱着她，笑得格外甜腻：“好，你快点回来，娘亲，嘻嘻。” 娘亲走的那天，蓝歌送着她走了十多里的路，从来没想过，原本好好的人就这样没了。 她的心就像死了一样，一步一步，一点一点，化作一培黄土，寸草不生。 往事历历在目，自打她五岁起，娘亲最喜欢背着她四处游历，每天睡觉之前，都会讲许多千奇百怪的故事，讲遍世界的每个角落，有妖魔鬼怪的，有天上的神仙，还有人间各种鸡毛蒜皮的，只有娘亲在身边，她才不怕自己的煞气，她脖子上的骨头，是娘亲费了好大劲才求来的。 十一岁那年，她和村里的野孩子打架，弄的遍体鳞伤，回到家，娘亲看了她一身的伤，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让自己好好吃饭，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到了第二天，蓝歌终于鼓起勇气，和娘亲坦白了一切。 娘亲听了，她笑了笑，擦去蓝歌脸上倔强的泪水：“我和你说什么，也许你现在听了会记得，但以后你在怒火中的时候，一定会忘记我所说的一切，所以，你以后不管遇到什么，都要靠自己，不要依赖别人，只有你变强了，你才能保护自己和你所爱的人。” 那时候，蓝歌还小，这些话听不懂，到如今她明白了，醒悟了，她才发现养她爱她的人，已经永远离去了。 蓝歌的心一点点冷了下去，结成的冰霜再也……再也无法融化了…… 呵，蓝歌冷笑一声，她不憎恨上天给了她不祥的身份，不怪那些妖怪，什么都不怪…… 她愿意用剩余的寿命，去换取娘亲的生还。 天色一沉，海风呜咽，飘起了大雨，雨越下越大，灌满了整片浮岛。 豆大雨水，肆无忌惮的砸在了蓝歌的身上，小小的身影蜷缩着，任由风雨无情捶打。 冷啊，真的好冷，明明是暖人的季节，可是她真的好冷…… 奈何桥也是一样孤独寂冷么？ 蓝歌就这样痴了傻了几天几夜，泡泡出来怎么和她说话她也不哼一声，就这样跪在地上几天几夜，第二天清晨，终于不堪重负的昏过去。 风雨中，那一尘不染的身影在这三天，未离一步。 百里珩负手而立，清冷的目光渐渐软了下来，眼中的冰霜愈加厚重了。 望着在雨中绝望的人，他面无表情的走过去，将她从地上横抱而起。 派粮草救济却是杯水车薪，无法脱离天下异变的趋势。 浮岛的雨持续下了十天十夜，整片浮岛都陷入一片昏暗之中。 到了第十一天，浮岛中的五个小岛发生了巨大的变故。 闾丘与禹司枫其他四派掌门人急匆匆的聚在亥殿商议要事，殿内一片沉重灰暗，高座下围着火影花，朽木雷等长老，每个人的神色充满了不安。 禹司枫难道敛住慵懒的笑意，修长的手指不停敲打在椅上：“最近天下异变，锁妖塔的封印已被解除了……”他头疼的扶上额头，几缕发丝滑落在莲花榻上，“唉，果真是他回来了，这下可就难办了。” 禹司枫又是一叹，紫色的双眸抹上一点灰败，“师兄，你来主持大局吧，他的事情，我可不便插手，我呢，还是回我的大殿，研究研究我的医药阁……” 闾丘沉着脸起身：“师弟，如今天下异变，妖魔横行，身为浮岛的人理应出面，你的个人恩怨我可不管，你还是理好你的事情，再来说锁妖塔一事。” 禹司枫无所谓的耸肩，一贯慵懒好脾气的他，紫眸一闭便什么也不说了。 闾丘有些脸面挂不住，阴沉着脸与火影花朽木雷等人，施法用探知关注着天下以及浮岛四周的概况，锁妖塔已经成为了一副驱壳，所有的妖已经全部逃了出去，以至于妖气与怨气太重，天地风云突变，就连浮岛也连续下了十多天的大雨。 当真是民不聊生，闾丘负手而立：“看来，锁妖塔封印一解除，所有的妖魔都已经在开始扫荡人界了，看来一场浩劫……在所难免了。” （探知乃修炼者最高等级的法术，可借用任何可以反光的物质探知到人界的每个角落，甚至可以跟踪任何在移动的物体，一般在蓝色簪花以上的弟子才能使用） 商议大半天，禹司枫和闾丘众人决定，留一半的弟子驻守浮岛，剩余的八百弟子倾巢出动，前往各个地方将逃出去的妖魔重新封印回锁妖塔。 火影花与朽木雷抬头一问：“掌门，若是遇到了无法封印，或是……” 闾丘冷冽一笑，灰色的双眸飘过一丝寒气，“这些妖流落人间，必定残害无辜之人，若是你们无法制服，那就……” “杀、无、赦。” 众人面面相嘘，看来，一场大劫难在所难免了。 雨下到第十三天便停了。 浮岛的夜色撩人，银色的月亮渐渐升了起来，诺大的海面灼灼发凉，水面上都是银色的一大片，偶有几只圆滚滚的红色灯笼鱼在水面上钻出来，鱼尾在月亮下，生出动人的光泽。 海边上。一抹细瘦的身影，行走于银色的月光下，她那浅蓝色的纱裙上下飘飞着，月光，海水，沙滩，有种独特的萧条美。 蓝歌孤寂的抱住双腿，她的面色苍白得仿佛随时都乘风而去，眼睛又红又肿，像金鱼鼓鼓的眼睛，看起来有些滑稽。这时，泡泡从她身后爬出来，蓝色的屁股扭啊扭，跳到她的肩上。 它耸拉着耳朵，嚅嗫道：“宝宝，你能不能振作一点，我知道你受到的苦很多，可是，你能不能振作一点，你，你难道忘了为什么来这里吗？” 泡泡见蓝歌在这十几天都不怎么说话，股着腮帮子，说了好几个笑话，手舞足蹈的，又是可爱又是滑稽。 蓝歌嘴角象征性的扯了扯，忍了大半天，才低低笑了一声。 她将头埋在双膝间，声音有些粗糙沙哑：“泡泡……尊上，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泡泡咧嘴一笑，原来蓝歌还是最关心这个啊。 它双手环胸道：“你说尊上啊，其实他在前几天就走了，说是有事要办，还有啊，他走的那天说了一句话……” “他留话给我了？”蓝歌不假思索问道。 泡泡从她肩膀上蹦下来，拿着一块不知从哪里来的糕点塞在她嘴里，蓝歌错愕的嚼着香甜柔滑的嘴里的食物，“这是桃花糕？” 泡泡哈哈一笑，“对，就是桃花糕，这是尊上留给你的，里面掺和着曼珠沙华的解药，他说你的毒虽然没有再发作，多吃点解药对你有好处，况且这几日你都不吃不喝的，吃点桃花糕对你也有用处……噢，对了对了，尊上他啊，还留下一个花篮，说是留给你的呢！” 蓝歌浑身一颤，她抬眼望着天上高挂起的月亮，桃花糕，花篮，这些都是他一人所为么？是不是上次看她，摘菜不方便，就送了一个篮子了么？心中一疼，她何德何能让尊上如此眷顾啊？ 泡泡继续噼里啪啦的说道：“蓝宝宝，你说这么多人都在看着你，守护着你，你是不是也要振作起来呢？” 海风阵阵，吹得浪花哗啦啦的响着，世界顿时开始喧嚣起来。 蓝歌震住，咬住下唇，眼中忽然又多了份坚定，“泡泡我知道了，娘亲她没有离我而去……” 她指着胸口笑了笑：“娘亲，她，永远活在我心里。” “就是嘛，你能这么想最好了！”泡泡一个劲的拼命点头。 蓝歌“噗嗤”一笑，心疼的揉揉泡泡的脑袋：“这几天多亏你了，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好啊好啊！谢谢宝宝！” “你可真是贪吃的兔子。” “呸呸呸，人家才不是兔子，我是海洋精灵！” 海边银玲的笑声，随着海风，渐渐飘向远方。 第二日一大清早。 蓝歌睡不着，就从被子里爬了出来，伸了个懒腰，便往门外走去。 揉揉发酸的胳膊，便靠在门外树下的秋千上，无聊的发起呆。 抬头一看—— 浮岛的天阴沉沉的，快要塌下来，感觉很快又要下一场大雨了。 说起来也奇怪，按照自然的生物规律来说，一般海边的雨并不会持续下如此之久，她记得，只有妖气横行人界之时，天才会变色，莫不成发生什么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