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不做人啦
无边的黑暗和绵延的死灰，这里是阿卡林大陆极西的诅咒之地，毗邻深渊之海与绝望高地，然而与凶名赫赫被列入大陆十大冒险者禁地的后两者不同的是，这片千百年来从未有人踏足的死亡之地却仿佛大漠中沙大洋之水般毫不起眼，被世人遗忘在大陆极西的角落，从未出现于任何手札、地理志、冒险日记与吟游诗歌中。 枯败与死寂的灰色似乎是这里永恒的主题，当然如果你觉得黑与白能为之润色的话，那么也勉强可以组成三原色，不过即便是最富有艺术细胞的画家也只能用它勾勒出死亡的阴影。 一如这遍地的骸骨、蹒跚的死尸、呼啸的幽魂和黑雾缭绕的恐怖骑士…… 苍白的大地被埋葬在白骨堆积而起的山峦和高地中，早已看不出原本的地貌，取而代之的是几十米高的巨兽骸骨如同蜿蜒的山脉横亘于天地间，散发着无与伦比的恐怖气息，仿佛下一秒就会点燃头颅内的灵魂之火，再次伫立于大地之上，发出狂暴的嘶吼与咆哮。 无边无际的骷髅海中央，一个骨骼粗大壮硕，双脚有着异于人类的反关节的骷髅忽然停止了漫无止境的游荡，缓慢地抬起头，直直地望着铅云低垂的天空，那里，一弯黑色月牙正逐渐盈满，而随之而来的是，充斥于每一寸空间中暴动的死亡元素。 苍白大地上的所有亡者都从漫长的沉睡中苏醒，一同注视着同一个地方，像是在举行一场宏大的祭奠仪式，骨龙展翼无声咆哮，幽魂轻舞唱响魂之挽歌，恐怖骑士剑盾相击列队伫立。而大地的中央，不断有着形状各异的骷髅涌现，伴随着灵魂的躁动，那空洞的眼眶中燃烧着的灵魂之火已是一片猩红，他们即将献上一场最为精彩激烈的角斗。 无颜之月，啊呸，是漆黑的冥月在这一刻终于圆满，霎时无尽的死亡之力如同潮汐般在这片苍白大地上涌动，尤其是冥月之下的骷髅海更是笼罩在一片如同实质般的死亡天幕下，纯粹由死亡之力凝成的黑色雾气中，一眼望不到边的骷髅终于齐齐崩断了最后一根弦陷入疯狂的死斗厮杀。 没有呐喊与咆哮，也没有怯懦与退缩，在这庞大的战场上唯有不断响起的骨骼碎裂声和武器交击的铿锵声，这是一场视死如归的战斗，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 就在这场声势浩大的死亡盛宴正如火如荼却又冰冷的让人不寒而栗地展开时，位于战场边缘一处不起眼的旮旯角，空间如同被打破平静的水面般漾起一丝波纹，悄无声息间，一个充满鲜活生命气息的灵魂突兀地出现在这片充满死亡气息的大地上，没有丝毫停顿，一个猛子扎下去，钻入了地上茫茫多白骨中的一个伤痕累累的颅骨中。 于是，本作的猪脚便诞生了！ 这也许只是一场偶然的空间畸变，或许是一次众神的恶作剧，也可能是那冥冥中的命运使然。 但无论如何，呈现在白煌面前的只是赤裸裸的残酷现实——他的灵魂穿越到异界，成为了一个不死者！ 苍白的灵魂，不像是普通不死者散发着腐朽气息的幽绿，也不同于狂暴后嗜杀的猩红，带着那与周围格格不入的鲜活气息依循着本能钻入地上那伤痕累累的颅骨后，两道苍白的灵魂之火缓缓自眼眶中燃起。 如同睁开了双眼般，白煌的意识自混沌中苏醒过来，却是以一个不死者的视角观察这个世界，刹那间，生与死的那道界限被他懵懂地跨过，这一刻，他由生入死！这一刻，他不再为人！ 记忆如同走马灯般在他的意识中回放，那是他生前的缩影，随之而来的是各种感官被逐渐剥离的错觉，视觉、听觉、嗅觉、味觉、深感觉、浅感觉，除了第六感以外的人类感知基础不复存在，取而代之是一种空洞而苍白的视角，黑白灰，不是这片苍白大地的原因，而是不死者本身“眼中”的世界构成便是如此，苍白而枯寂，那种仿佛被世界本身所抛弃与隔绝的恐慌感让白煌的灵魂之火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波动。 刚刚苏醒的白煌在跨越生死界限的巨大落差中再次陷入巨大的混乱之中，那微弱如同烛火的灵魂行将熄灭。然而就在这时弥漫在战场无处不在的死亡之力，终于发现了这不起眼的旮旯角处的“空白容器”，疯狂地涌入那还微微泛着苍白灵魂之火的头颅之中，一如对待战场上其他不断被击碎与复活的骷髅，这里唯有死亡，亦没有死亡。 汹涌澎湃的死亡之力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白煌那微弱而混乱的意识，就像一个失心疯的病人被人从后脑勺敲了一闷棍，虽说病没好，却也没法再寻死觅活。 虽然失去了意识没法高喊我来组成头部，但在死亡之力的牵引下，一根根同样伤痕累累的骨头不断从深埋的白骨堆中飞出，逐渐形成躯干四肢，顷刻间，一个只能以残破来形容的骷髅缓缓站起。 空洞的眼眶中，苍白的灵魂之火一片平静，那是因为他的所有者在三观破碎与重组时被敲了一闷棍，嗯，大致上如此，读者意会便可。 也许上课的时候发呆，你的同桌可能会用手肘顶你一下，提示你老师正从你右后方5点钟方向以2.23迈的速度朝你逼近。但在战场上，尤其是这片如同绞rou……碎骨机般的骷髅海中，那些陷入狂暴中骷髅只会用手中的武器来确认你骨骼的硬度。 呼啸声中，一把锈迹斑斑的长剑向残破骷髅斩去，然而预料中的骨骼碎裂声并没有响起，残破骷髅依旧呆然，但身体却如同千锤百炼般本能地侧身一闪，与此同时残破的拳头已经反击中一个两米高的巨型骷髅。 只听见击打处传出一声咔擦的骨折声。 残破骷髅的指骨便断了两根，而对面被击中的肋骨连层骨粉都没掉。 似乎没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残破骷髅即便是凭着身体的本能在行动，也不禁呆了一下，顿时吃了一记实打实的猛踢，半边胸部都凹陷下去，留下六七根断裂的肋骨，如同断线风筝般飞出三四米远砸在另一个瘦长的倒霉骷髅身上。 高大骷髅一击得手，也没有丝毫犹豫，三步并作两步瞬间跨过这段距离，双手持剑直劈，就要将眼前两个骷髅一并斩于剑下。 “锵！”一阵刺耳的金属交击声随着一对月刃交叠横于长剑前方而响起，形如新月，是为月刃，这种奇形武器唯有精灵一族才能够如臂使指地运用。 瘦长骷髅明显力量不如对方，手中月刃与长剑一触即分，借力弹开，而浑身几乎快散架的残破骷髅早已借机滚向一边，正蹑手蹑脚地想要静悄悄地远离这个是非之地，那小心翼翼地模样着实透着几分滑稽。 然而，总是事与愿违，残破骷髅没走几步就发现自己被包围了，而且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全部。视线所及，茫茫多的骷髅都朝着一个地方围杀，视线不可及，从天空鸟瞰，整片骷髅海也都缓慢地朝着一个地方涌动，尽管互相之间的杀戮一刻不停，但那些互相吞噬后的个体无疑是更大的威胁。 而造成这一切的祸首，无他，就是那依旧散发着鲜活气息的苍白灵魂，那本应该是生者的灵魂，却意外地落入了亡者的世界。 生死对立，正如生者无法触摸死亡，亡者亦被生者的世界所隔绝。血rou、记忆、羁绊，一切活着才存在意义的东西在死亡的那一刻便被毫不留情地斩断，于是对生的渴望、嫉妒与憎恨便也随之被铭刻于亡者的骨子里（当然你们要是说幽魂一类的没有骨头那我也无话可说）。 过千遍野，过万无边。 数以万计的骷髅一路向同一个地方厮杀，那种声势即便是最悍勇的战士也会感到窒息，然而此时残破骷髅哪里顾得上这些，毕竟天大的威胁也比不上近在咫尺的危机。 轰！咔嚓！ 一柄重锤挥空狠狠地砸碎一地枯骨，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躲过对方的攻击，残破骷髅一个翻滚过后欺身而上撞进一个骷髅怀中，在避开攻击的同时撞的对方一个趔趄，随后毫不停留地再次穿梭于众多敌人之中，而后者则被紧随而来的攻击轰成满地骨片。 猩红的灵魂之火自破碎的颅骨中逸散开来，绝大部分重新钻入地下层层叠叠的骷髅海中，剩下的一部分则被众多骷髅所吞噬。 其中自然也包括他，每吞噬一份灵魂之火，那空洞眼眶中的苍白之火便愈发壮大一分，但是却始终平静如水，意味着他的所有者白煌仍然没有苏醒，然而也是幸亏如此，他才能够免于跟前面那位仁兄一样被砸成满地碎骨。 巨大的骷髅海战场中，一个残破的骷髅如同游鱼般穿梭于激烈的厮杀之中，不断地吞噬着战败者的灵魂，他的灵魂愈发壮大，但始终没有苏醒，依靠的唯有这具身体千锤百炼般的本能。 那就是——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