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父子诀别之夜凉

    贺钰的目光太过骇人，李牧云僵着不敢动一丝一毫，呼吸都放轻，半天不敢呼出一口气。他正全神贯注，女子这时候悄声说了一句话，他却没有听清，待他反应过来直接去看自己的手心，果然掌心已经全部成了黑色，再暗暗运行功力，竟然感觉胸腹都剧烈的疼痛起来。女子这时候一掌拍开箭支，李牧云咳了口血，倒是没有再去阻拦。

    情势转眼间危急，那女子不管不顾直接飞掠到了无心身边把他的尸体夺走，贺钰想着秦羽凤对无心的在乎，若是把无心和女子一起射了，秦羽凤不得和他拼命。

    “啊啊啊，该死，我的无心，谁允许你伤了我的无心！”女子虽然自己把人杀了，倒是她知道无心的尸体是不会坏的，可是李牧云吸纳别人武功的邪功却把无心的身体伤成了这样，她才发起狠来。收起锋利的十指，她堪称温柔的抚摸着无心的脸庞。“我该拿你怎么办，这个时候再取了你的心，你就真的没有了，我再也看不到你了。”

    “那就不要伤害师父。”秦羽凤生怕女子发疯，小心琢磨着话对女子说道：“你的武功是师父教的吧，那么师父一定也是爱你的。你若是还想剜了他的心，下一辈子他没有了心，没有了方向，如何去寻你？”

    “下一辈子？”女子喃喃着这四个字，目光之中显现几分柔和，他们的确有下辈子之约，下辈子他不做国师，她也不是苗疆圣女，就能一世夫妻了。

    女子想着便笑了，把无心轻放下，一边取出木笛吹奏起来，曲子不再是之前的沙哑声，却让李牧云直接翻在地上痛不欲生，“啊，痛，你这疯子对我做了什么！”

    “伤他者，死！”女子说着笛声越发响亮，地上的毒物也躁动起来，却是有目的的想着李牧云而去。李牧云正蜷缩在地上，这时候蜈蚣，毒蛇全部爬上身，惊得他痛呼都不行，四肢乱动，双手不停地拍打着身上的毒物。但是拍掉一只还有另一只，绝望悄然将他包围。

    “救命，皇后娘娘救我！”他看向一直暗暗爱慕着的女子，满含希望，她心地善良，一定会救他的。

    秦羽凤看了李牧云一眼便撇开头，本来以为他是苏演费心培养的可造之才，但是从他毫不知廉耻夺去无心的功力的时候而且露出惊喜的饱含野心的目光时，秦羽凤便完全动了杀心了，此时见他受折磨，本来就救不了，又何谈救他之说。

    秦羽凤转头的那一刹那，李牧云瞬间惊醒过来，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就是薛云来，就算知道了也从来没有多看他一眼，何来的爱？而且薛云来还毒害贺衡，贺衡才是她关系的人！绝望之际，李牧云也不顾全身的毒蛇毒蝎子毒蜈蚣，抓起那支木箭便扑向女子，女子早有感应，拿着木笛挥掷出去，李牧云还在半空便中招跌下，口吐鲜血却是黑色，眼睛翻白，一动不动了。

    贺封这时取出袖子里的药瓶，里面有增强内力的药，但是以他现在的身体根本扛不消，说不定便落得给自爆丹田的下场，但是他也顾不得了，直接吞了三颗药，功力百倍增长，额前青筋都爆起。他看着秦羽凤眼里有一丝杀意闪现，却没有管秦羽凤，直接扑向女子，女子本就被李牧云重创，木笛也不在手上，没有防备，贺封的手直接从她背后穿过，竟然是直接摘心！

    女子胸前一个大洞，心脏已经没了。她一直想要剜了无心的心吃下求得长生，哪成想最后放弃杀念，反而被别人剜了心，意识瞬间消散，她甚至没有来得及再低头看无心一眼，便死不瞑目。

    贺封动作迅速，众人还沉浸在惊讶当中，他便已经转身秦羽凤身边，不过两招便把秦羽凤制服。左臂圈住秦羽凤，手掐着秦羽凤的脖颈，右手则是拿着那颗尚还鲜活的心脏，整个人如杀神一般。

    “皇叔，侄儿想去见他，你让还是不让？”

    秦羽凤发觉贺封中毒，若是想要反抗求生倒是容易，但是听到贺封说要见贺衡一面，顿时想着不如将就，便示弱三分。她本就受了伤，贺钰也看不出来什么，此时自然心急如焚，看着贺封却不愿意示弱，口中憋着一口血，怎么也不愿意吐出来，咬牙忍着。贺钰不说话，二十四名龙魂卫以为贺钰想要杀了贺封，一时间拉弓提剑，蓄势待发。

    “皇叔倒是狠心，不如再考虑一下，这女人值不值得你救。”

    “放行！”贺钰刚刚不过是忍着，这哪里还需要考虑，秦羽凤他自然是要救的。

    他下了命令自然无人敢怠慢，很快便清了一条道出来。秦羽凤倒也顺从，随着贺封往里走，落在贺钰眼里便是秦羽凤想要去见贺衡，好不容易压制的血直接喷出来，墨侍赶忙把人扶住。

    “去太常宫！”

    吴公公经历了这么一场大战，早就吓破了胆子，见到国师挟持了皇后，更是心惊胆战，只不过他的职责是太常宫的主管，自然不能不管自己的主子，小跑到了两个人面前弯着腰带路。

    这里其实已经是太常宫的范围，只不过离主殿寝宫还有百丈距离，偏偏是这百丈距离，贺衡根本听不到一点打杀声音，夜凉如水，他还在宫殿里睡着。

    百丈的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只是贺封自己也受伤中毒，挟持着一个人还要提防着紧追在后面的贺钰，自然走不快，将近一刻钟才到了寝宫门前。

    吴公公把门推开让贺封和秦羽凤进去，关上门守在门前，很快又有数十人自暗中出现也守在门前。贺钰狠瞪着吴公公，倒是也无奈，他不能闯进去。

    贺衡睡得倒也不是师傅安心，贺封进来后便把秦羽凤推到一边，拿着那颗心脏到了床边。贺衡闻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便醒来，看到眼前是一个放大的心脏，瞬间的惊恐令他睡意全无，再看到贺封，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这是他的儿子，但是他缺失了他人生当中最重要的成长，少年初长成，倒是不太像他，不像他就是好的，他不是个好父亲。

    “你老了。”贺封对他说。

    贺衡还没有注意到贺封的狼狈，只是专注得看着贺封的容颜，想要多看几眼。听到贺封说自己老了，笑了笑，他岂止是老了，都要老死了。

    “但是儿子要先你走了。”贺封轻扯了扯嘴角，满满的自嘲，看着手里的心脏，神色坚定，“父王，吃下它你就会好了。”

    秦羽凤还伤感着，她并不敢见贺衡，她给不了他承诺，又何必在最后的时刻带给他遗憾。听着贺衡贺封父子的谈话，不由自主便想起来了早逝的太平，更加心绪翻涌难以自拔。直到听到贺封谈什么心脏，她才想要去阻止，但是来不及了，贺封竟然把一整颗心在手里捏碎血和着rou喂给贺衡。贺衡满嘴满脸都是血，明显得抗拒着，但是他哪有什么力气，连推开贺封的力气都没有，嘴里也在抗拒着，血rou难以下咽全部堵在嘴边，十足的可怖。

    一颗心都碎了个干净，怎么都喂不进去，贺封也急了，他身中剧毒，已经是强弩之末，若是不能救下贺衡，他死也不甘心。这么想着他干脆强行掰开贺衡的嘴，强行把血rou碎末喂进去，床边的木几上还有一碗药，他端过来已经灌进去，不管贺衡怎么反抗都没有效果。等到把药也灌下了，贺封也跌坐在了地上，喘着粗气。

    贺衡原本就一点没有进食，此时虽然被强灌了东西感觉恶心，确实怎么都吐不出来，因为被强行灌药，此时也只顾着喘气，难以说出话来。

    “出来吧。”贺封抬头对着一片暗影说道。

    秦羽凤强压下心里的难受感觉，走过去，她先看了看贺衡，见他虽然双目无神倒是还有几分生息，松了一口气去看贺封，“你怎么样？”

    贺封：“装什么好人，若是我此时没有中毒，你该直接动手要杀我了吧。”

    秦羽凤没有回答，她并不能对没有发生的事情做决定。但是按照立场她会杀了贺封，但是不会在贺衡面前。

    贺衡缓了一会儿也恢复了一些生机，一只手抓住贺封，“封儿，这……”

    贺封却没有看贺衡，而是对秦羽凤道：“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这个女人的心脏也能救命。但是损坏师父的遗体去救父王我也做不到。皇婶婶，若是你说得是真的，那么就请按照答应母后的事情，照顾好父王。”

    秦羽凤转身就看贺衡，没有忽略掉贺衡鬓角白发转黑的变化，心下一惊却忍住了，对贺封道：“好。”

    “如果可以，将我的尸首焚烧，骨灰和母后葬在一起。”贺封说着嘴角已经开始溢血，贺衡虽然看不到，但是听到贺封交代遗言的话，心里也有所感应忍不住心痛。

    “我该出去了，国师进宫意欲行刺皇上，被诛杀。这才是我该有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