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言情小说 - 朱砂泪之未央殇在线阅读 - 第四十五章 赠兄

第四十五章 赠兄

    一夜无梦,成君难得整晚都睡得深沉。前些日子以来,她一直都睡得极浅,不是梦魇缠身,便是心绪不宁。此次睡得如此沉,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身边有了他……

    她睁眼看了看还拥着自己的男人,今日醒得早了些,竟然还能看得到他睡着的样子。她肆无忌惮地看着他的脸,很想伸手去触碰,但她忍住了,她还不想把他惊醒。

    她在心里细细描绘着他的五官。较之那年刻在她心里的少年模样,如今的他面庞早已褪去了昔日的青涩,五官更如刀削斧劈般的立体凌厉,有着一个男子该有的凛冽和锋芒。是的,现在的他无疑是非常出色、显眼的。较之当年的他,确实是不可同日而语。

    不知为什么,她幕然之间好像明白,她等了许久的少年,应该是再也不会回来了。就像那年的阿君也早已面目全非了一样。也许,一直以来都是她在自欺欺人罢了…

    她或许不应该期待自己于他有多么与众不同,后宫妃嫔众多,她有何不同?现实已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而她却还想奢求帝王之爱。这注定是不可能如愿的,剩下的不过是自己的徒劳挣扎罢了。何必?

    外面蒙蒙亮了,看时辰他该起床去上朝了。她想,她也许该和其他的后宫妃嫔一样,努力地去争宠,再不给他甩脸子,面对他永远温顺……

    也许她该将自己的缺点全部藏起。毕竟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后宫最终会让她变成什么样。她的手里就已经有一条人命了,不是么……

    突然他动了动,像是要转醒的样子。她轻轻唤了声:“陛下”。

    他闭着眼,神智渐渐清醒,听到她唤他,勾着唇角应了声。手将她往怀里又带了几分,看起来心情颇好地准备再赖一会床。

    “陛下,该去上早朝了。”她柔声道。

    “嗯。”他应着,却并没有丝毫要起身的意思。

    她有些无奈,他若是再赖下去,怕真的要迟了。“陛下,臣妾侍奉你更衣吧。”

    他惺忪地睁开眼:“哦?皇后今天如此好雅兴?”

    她未应他,只浅笑着起了身,将门外候着的宫人们唤了进来。回头看了看他,发现他还是躺着没动,于是只好亲自伸手将他拉了起来。

    他闭着眼睛,任她在他身上捯饬。漱完口,洗完脸,他才总算是睁开眼了。

    看着她给他一件一件悉心地打理着衣袍,他的唇角就不自觉的上勾。直到她为了给他束腰带而半环着他的腰时,他终是忍不住出手将她的手拉住。

    这一拉,她就贴上了他的劲背,那是一个男人的背,没了少年时的单薄,他的背早已变得结实宽阔。

    他们的姿势成了她从背后抱住他。她猝不及防有些惊讶,而他则满脸都是得逞后的愉悦。

    她侧耳贴着他的背,感受到了他闷笑时的震动,仿佛都能听到他从心底发出的笑声。本欲挣脱的她忽然改了主意,她将他抱紧了几分,开口道:“陛下,今晚臣妾会亲自备些陛下喜爱的好菜。…”

    他闻言愣了愣,这是突然转性了?她从不会说这样类似留他的话,她不是一直都对他来不来中宫毫不在意的么?

    他松开她的手,转身看着她的眼睛,他什么异样也看不出,只道是自己想多了。旋即一笑:“皇后今日如此盛情,朕自当不会失约。”

    “那臣妾就恭候陛下大驾了。”她微微一笑,神色柔和,又低头接着为他整理起衣袍。兴许是她的温顺取悦他了吧,今日的他竟也是意外的配合。

    穿戴好朝服,她本欲再亲手为他束发的,可惜她从未给男子束过发,试了好几次都不太成功,无奈只好交给宫婢打理。

    他看她一脸挫败地站在一旁仔细观察宫婢的手法,心里暗自发笑,一副‘锦绣江山’绣得活灵活现的她,也会被为他束发这种小事难倒么?

    没错,他看到了那份迟送了三年的贺礼。皇后生辰他怎能不留宿中宫,所以即便是他在御花园有多么觉得自尊受辱,他也还是回到了中宫。

    他是皇帝,送的礼物却还比不上宫外不知名人士放的几盏破灯!最好别让他猜中是谁放的!

    他阴郁着脸,在寝宫里漫无目的的转悠着,心里实在搞不懂女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刘病已有一日竟也会落到猜女人心思的地步…

    无意中转到一个柜箱面前时,被露在外面一角的布料吸引了注意力,那一小块布料没甚特别,只是上面有一个君字。那个君字绣得很眼熟,像极了阿君当年时常写给他看的字。

    那时候阿君没事就喜欢拿根树枝,在他面前得瑟地写字。阿君说她父亲最满意的就是她的字了,因此时常会在地上练字给他看,写得最多的便是他俩的名……

    那时他便知道,她的家世应是不俗的。却从没想过会如此显赫,显赫得令他如芒在背……

    他将那副锦绣江山展开的时候,眼前甚至都浮现了她埋头苦绣时的模样。那副绣品精巧细腻,一看就知道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秀丽清华的花木,一派欣欣向荣的生机之感。气势磅礴的山河,似有一腔豪情尽赋于此。画风大气,针法细致,满目皆是她一针一线的心血。

    然通篇并没有诗词点缀,只有苍劲有力的锦绣江山四个字绣在正中上方。那是他自己的字,他认得,也不知她是从哪里拓来的这几个字。

    而在右下角不显眼的地方还有几个小小的字:赠吾兄病已。落款便是他登基那年的年号月日,还有她的君字。

    他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何表情,只觉得心里有瞬间酸涩难忍。原来,早在那时她便认出他了是么?

    手里捏着那幅锦绣江山渐渐收紧,垂下头呆坐了半晌后,终是无力地松开了。

    他将它原封不动的放了回去,没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她是阿君的这个事实他早就有所察觉不是么?可之前他没把这层窗户纸捅破,那么现在他也照样不会。

    他的阿君,那个让他以为自己有断袖之癖的人,成了他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