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纷乱

    神医白启不愧是医痴，绵延数里的药田，皆是他亲手所植。虽然年过半百了，但精神抖擞，凡是跟药沾边的，都喜欢亲历亲为。

    成君闻着空气中的草药香，心情舒缓了几分。师傅的这块药田，绝对是块宝，很多难寻的药材可是种了不少的。小时候制药，经常瞒着他偷偷挖走很多，糟蹋了不少好药材。可他老人家总是假装不知道，实在是有次她把一味药材挖得一根不剩，才气得他狠狠训了她一天。

    药田里身形瘦小的小老头和青玄都忙得无暇顾及她，于是她也挽起衣袖准备帮忙。刚拿起一株幼苗要植种，就听到小老头中气十足的喊声:"赶紧给我放下！莫毁了我的药！"

    成君满不在乎的‘啧啧‘两声后，把手里的幼苗扔下，不就是以前帮着种的药从来没活过么？有必要这么紧张嘛？又不是她故意的！

    估计是她的表情太扎眼，白启哼哼的说道:"也不知道像了谁？你娘可是栽培草药的高手！"说完就又像什么都没说过一样开始忙活。

    "师傅！你说的是谁？！"成君疾步走到白启的身边扯着他的袖子问。据她所知，她的母亲霍氏是个丝毫不通药理的人，莫说是种药了，就连药跟草都分不清。所以，他说的是谁？

    白启愣了一下后把袖子抽回，拧着眉说道:"说的是你娘！”看着成君惊异的表情，白启甚是无奈，他在心底狠狠骂了几句霍光，遮遮掩掩不像个爷们！让他现在怎么圆场？他可是惯不会说谎，也不屑说谎的啊······

    抢在成君问出其它他无法回答的问题前，他索性说道：“这事关你们家的家事，我不便说什么。有什么想知道的，回去问你父亲去！为师什么也告诉不了你。“

    她二话没说转身就往山下跑，师傅都那么说了，肯定是不会再说些什么。而且关于她母亲的这件事她也的确想听父亲亲自告诉她。一路上，她的心在疯跳，这么多年来她不是没怀疑过她的生母并非霍氏。也曾试图找一些蛛丝马迹，可就像有人故意掩盖了一切似的，她竟无法查到丝毫。当年接生她的产婆，在霍府呆了有些年头的仆人等等，那些活证竟然没一个能找到的······

    马不停蹄地赶回了霍府，憋着满腹的疑问和猜测直冲冲的往霍光的书房而去。

    可刚冲到门口就听到父亲和哥哥霍禹谈话的声音从里面传出，门外连个守门的小厮都没有，想必是商谈着什么重要的事，怕隔墙有耳就全撤了。没想到倒是便宜了她。

    她悄悄贴着门板把里面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无非是哥哥向父亲告状，那皇帝刘贺如今越发猖獗，大有几分不好控制了的势头。特别是刘贺带来的那些亲信已有拉帮结党的做派，日后怕是想‘翻天’！这还没站稳脚跟呢，就想过河拆桥。霍禹很是气愤，言辞之间没有一丝对皇帝的敬畏之意。

    成君一直都觉得这个哥哥的头脑与性子估计是完全随了霍氏，半分父亲的风范与智谋都没有继承。父亲都没说什么话呢，他就沉不住气的骂皇帝了。就他这性子平日里更是一点就燃，嚣张跋扈极了，完全就是一纨绔子弟。他能在朝堂上混到统率宫卫郎官的中郎将，完全是仰仗着父亲。

    果然父亲骂他放肆让他赶紧住嘴，毕竟就算是在心里再怎么看不上，人刘贺现在也是皇帝。只听父亲冷冷地问霍禹道：”如今我还没死呢，朝政之事我还说得上话。不用你在这里杞人忧天！“

    霍禹却急不可耐地回道：”父亲！儿子也是想为父亲分忧啊！不要等到一切覆水难收的时候再谋划啊！“

    ”哦？那你说说看怎么个谋划好？"

    “父亲！儿子觉得应当···应当废了刘贺！自立为王！”成君完全被霍禹的野心惊呆了。

    一声清脆的巴掌响起，把成君的神拉了回来，这巴掌打得很重。“你给我闭嘴，这种大不敬的话也是你能说的？！我告诉你！我霍家绝不做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你赶紧给我把这谋逆的想法抹了！否则我不等你来连累我霍家，就先逐你出门！”

    正听得胆战心惊，就突然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连忙转身看向来人。原来是霍氏领着婢女来给书房的父子送茶水吃食。

    这个时候看见霍氏，成君心里十分复杂，扭捏着不知道怎么开口。就见霍氏一脸怀疑，语气尖锐的问：“你在这里干嘛？！”

    成君一看那副防着‘外人’的神情，心里好像瞬间明白了些什么，她突然觉得有些问题没必要问父亲了。这么多年了，霍氏早就给了她答案。

    她朝着霍氏福了福身：”母亲。"然后没解释一句便直直地往她自己的院子走，也不理会霍氏叫她的声音。

    回到闺房，她把所有下人都支走，一个人虚脱似的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极力想让自己杂乱纷飞的思绪平静下来。这一日，她过得累极了······

    思绪沉寂下来后，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那刺痛她双眼的画面，一双相携而去的背影。原来病已兄已经成亲生子了啊·····

    按理说，她不该这么意外、难过的，他这个年岁成亲实属正常嘛。

    可其实，她从来都没想过他会跟别的女子成亲······

    闭着眼可还是溢出了眼泪，她把脸埋进被子里默默地流着泪。她哭什么呢？她不该哭的。

    小时候跟紫妍上山采药，她们两个同时看中了一株长得很好的草药，但却是紫妍先采到的。她虽然心里很想要，但后来紫妍让给她的时候她拒绝了。你看，自小她就知道君子不夺人所好······

    后来迷恋上看话本，总是被故事里的才子佳人感动得稀里哗啦。那时候还信誓旦旦地跟月儿说，自己以后也定会遇见那样的良人，然后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是，月儿你看，三年前还没来得及跟你分享的这个秘密，如今已有了他的佳人了。那时候是真的以为他是她的良人。

    其实这样也许是最好的吧，她有五个jiejie，却都为了霍家早已嫁人。如今就剩她一个待嫁女儿了，怕是不管愿意与否都得入宫吧。

    所以啊，今生怕是不管遇见谁，都不会实现当初自己天真的誓言吧。

    她谁都不能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