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几点寒意血何殇
羽冷冷地看着书房内的背影，他清楚地看见了整个过程，起初他还在打算若是魅灵出手，他则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将她格挡，救下慕柳冰。 然而，接下来的画面却令他终生难忘。 当慕柳冰说及天下苍生之时，当她看到那一沓沓崭新未开封的银票之时，前者正在一步步地靠近藏剑的桌案，而魅灵则正在被他那天下百姓的言语所感动。她，是真正相信了慕柳冰！ 二人心计，一看便知。 短短地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慕柳冰恐怕自己都没有发现，他正在彻底地用“天下百姓”这四个字感化着那个灵。 而羽更是深切地感觉着，那股自魅灵身上发出的杀气，正在一步步地减少。甚至当慕柳冰那一剑刺出的时候，她已经没有了任何杀气，没有任何防备！ 她，好像单纯的宛若一个根本没有经历过任何事情的少女一般。那一刻，魅灵宛若一张白纸，令人心疼。 “哼！” 羽不知为何，胸口中突然涌出一股怒气。脚尖点足，跃上高墙，朝着御亲王府的方向飞掠而去。 与此同时，又一道黑影朝着羽离开的方向迅速地闪掠而过，身法鬼魅异常。 …… 月色下，一道身影飞掠而过，快若惊鸿。 然而，羽的身影在拐过一个街口的时候却陡然止步：“阁下从城西跑到城东，又跟了在下这么久，怕也是累了吧？” 羽的声音落下，又一道黑影从不远处的房顶轻飘飘地跳了下来：“看来今夜的暗杀是你设计的，可让我纳闷的是刚才又为何不杀他了？我想，你并没有感觉到我的存在吧？” 羽并没有回答凌影，只是冷冷地看着对方，右手按在腰际的佩剑之上。 “阁下未曾出剑，然剑意已然令在下感之若肤了。”凌影呵呵笑道：“剑意似鸿毛轻盈，阁下怕是江湖中的轻剑惊羽吧？” 闻言，羽眉尖轻挑，旋即轻笑道：“不愧是当代剑神，眼力果然过人。” “不敢不敢！”凌影呵呵回礼道。 “在下与灵门从未有往来，还望您可以放羽一马。”剑神剑法号称天下第一，羽才不想跟剑神比剑，无故触这个霉头。 凌影眉梢耸了耸，显然并未想到对方如此果断。 “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告辞了。”看到凌影并未有所动作，羽权当是默认了，当下抱拳道。 “不过，有一件事想提醒剑神。” “何事？”凌影不解道。 “适才屋内的景象，想必您也看到了吧？”羽道。 凌影默不作声，只是淡淡地看着不远处的羽。 “当时魅灵已经没全然有杀气了，慕柳冰第一剑并未击中要害，而且当他接近魅灵之时，身为一个灵门的下灵高手，魅灵本身的武功也绝对是一个一流剑客，即便是重伤在身也依然能够拔尖而出，击杀慕柳冰！”羽一字一字地道。 “你想说什么？”凌影皱眉道。 “虽然在下不知道为什么他能请来剑神做夜守，但是此人虽不会武功，但如此狠辣心计，恐蛇蝎难及！”羽看着那站在原地默不作声的凌影，旋即缓缓抱拳，向后退了三步以示敬意方才点足离去。 凌影静静地站在原地，寒瑟的风吹拂着他鬓间的长发，如刀刻着的眉头越发凝深。 或许羽并不知道，但是凌影身为尊府剑庄的主人，却是有着灵门最详尽的情报。 十数年前，一个女孩满族被污吏所杀，最后一位灵门中人看中了那个少女的天资，方才劫狱救出了她，而她也从此走上了充满惊怕的暗杀生涯。 灵门，上灵四人，中灵十八人，下灵九十二人。然而其中的女灵只有两人，其中一人便是名声震彻大陆的灵门四大上灵之一，人称媚灵，而另一人…… 而临死的那一刻，她，又到底感觉到了什么？ …… “凌爷！凌爷！” 房门外，响起了他居住的乐福客栈的老板，张大爷的声音。张大爷是个热心肠，就连那日给生病的秋落换洗衣服都是叫自己的女儿做的。 “张大爷，什么事情这么慌慌张张的？”凌影揉了揉通红的眼睛，伸了个懒腰打开了房门。 “不好了！不好了！”张大爷慌乱地说。 “什么事？” 凌影隐隐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安，但却始终猜不到是哪里出了问题，难道是落？ “你meimei，她……她回来了！”张大爷咽了一口唾沫，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好像随时可能挂了一样。 闻言，凌影眼中先是涌出了一抹喜意，旋即又是双手抱在后脑勺后，好像无所谓似地答道：“回来就回来了呗，瞧把您喘的。” “不是，秋姑娘发高烧，好像是得了‘彻寒’！” “什么？！” 闻言，凌影顿时感觉脑袋一阵眩晕，身体一个踉跄，险些坠倒在了地上。 一个八尺的汉子，听了meimei彻寒的消息，竟然会如此恍惚！？ “凌爷？” 张大爷扶了凌影一把，道：“小儿老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彻寒虽说难症，但也并非无药可救。” “我meimei呢？”凌影突然回过神来，脱口问道，只是那狰狞的神态将张大爷吓了一跳。 “在隔壁房间，小女正在照顾。”张大爷急忙回答道。 闻言，凌影便如风一般赶至了隔壁房间，然而当他推开门看到秋落的那一刹那，他的心也仿佛变成了那万年玄冰。 红色的被子盖着秋落，雪白的俏脸此刻已经变得惨白，一旁张大爷的女儿正在照料着。 “小女生过两个孩子，在照顾人这一方面还是颇有经验的，您放心。”张大爷拍了拍凌影。 后者怔怔地走到了秋落的床前，看着那寒气几乎将床单冻结的模样，一滴眼泪落了下来。 “师兄？” 似是感觉到了师兄的到来，秋落奋力睁开了她眼睛，虚弱的声音让人不忍心听。 “落儿，师兄在这里，师兄在这里！”凌影急忙靠近秋落，单膝跪在了地上，伸出手来，却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你……你怎么会得了‘彻寒’？以你的功力，怎么会得‘彻寒’？” 秋落无奈地笑了笑，蠕动着苍白的嘴唇：“世间一切皆在轮回，落儿自然也不例外于生老病死。” “是他！” 凌影眉头一皱，“唰”地一声起身，周身的杀气陡然释放！ “我要杀了他！” “师兄！” 秋落突然如疯了般奋力地挣扎起来，这时，凌影也只能急忙将她虚弱的身子扶住，生怕她从床上栽倒下来。 “不关他的事，是我自愿的。”秋落无力地看了一眼凌影，嘴角咧开一抹憔悴的笑容。 “好好，师兄不找他，师兄给你去寻天底下最好的医师，给你寻天下最好的药草。”凌影小心翼翼地将秋落平躺在床上，一字一句地安慰道。 “秋落不求‘彻寒’能好，但求一事。” 秋落一把将凌影抓住，丝丝寒意渗透进了后者的体内，冰冷而刺骨。而凌影知道，他的师妹此刻、无时无刻不再忍受着这种寒冷。 “你都已经这样了，还在为他担心？” “我爱她。”秋落说出那三个字的时候，嘴唇在颤抖，甚至连眼神都变得游离。 “所以，你当了一年多的夜守，无论风雪雷雨？可是这一切，他知道吗？” 秋落虚弱地摇了摇头：“这并不重要，我爱他，但更敬佩他。秋落不求能够与他长相厮守，只是希望他能够为天下百姓多做一点事情。五百年的西岚帝国，或许真的到了它改朝换代的时候了，可是百姓是无辜的。” 凌影感受着从手背传来的寒意，一股刺痛感油然而生，旋即丝丝鲜红的热血从他的皮肤里溢出，渗进了秋落的指甲里。 他很想拒绝，拒绝保护那个男人，那个将已然散去杀气的魅灵击杀的男人。可是，现在秋落的状态，难道还要他去那样伤害自己的师妹吗？ “呼！” 片刻后，凌影长长舒了一口气，脸庞上浮现一抹溺爱之色，两只手握住了秋落的右手：“我答应你！” 闻言，秋落方才含笑点了点头，安静地闭上了眼睛，宛若一转清水闭月。 凌影对张大爷的女儿嘱咐了几句，留下了一些金子，便匆匆离开了乐福客栈。 …… “主人！” 熙乱的街道上，一个身着黑衣袍的老者靠近了凌影，行了一个隐晦的暗礼。然而凌影却做了个手势，示意老者不要多言，二人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前行了片刻，方才悄悄地消失在了人海中。 …… “剑圣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处僻静的街道里，凌影负手而立，言语间充斥着怒意。 “剑圣回到尊府剑庄后，庄内的长老便已经发现了剑圣大人的病况，可是……可是剑圣……” “可是什么？”凌影的话中充满寒意。 “可是剑圣吊唁完前代剑神后便匆匆离开了，任凭长老们怎么劝说都没有用！” 咔嚓！ 老者的话音刚刚落地，凌影一掌之下，将一旁的足让两人环抱的巨柳劈裂，轰然倒地。 “好你个慕柳冰，竟然敢使我剑神一门绝代！” 老者默不发言，感受着身旁这个大陆第一剑豪的怒意，在传说中的剑神足以以一敌千破万！如深海般恐怖的实力，就连他，这个在尊府剑庄内地位仅次于剑圣的长老都并不是很清楚，面前这个比他小许多岁的男子，到底有多强。 剑神一门，分剑侍、剑侍长老、剑圣、剑神四等。然而每一个剑神只能收两个徒弟，其中一人被指定为剑神，成为尊府剑庄的主人，而另一人则成为剑圣。在历史上除了剑神与剑圣二人外，剑神一门的任何弟子长老，皆无法得到当代剑神的真传。 而剑神与剑圣的剑术，也成为了整个神域大陆剑术界最大的谜语，因为无一人真正见过他们全力拼敌，那平日实力中展露的冰山一角，足以让他们对付任何强大的敌人。 “主人？”老者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提醒着。 “那本座的事……” “剑圣并不知晓，此事庄内无一人提起。”老者恭敬地回答道。 “那就好。”凌影缓缓点了点头：“帝都有多少门内弟子？” “不多，长老只有老夫一人，而剑侍弟子也仅有十人。” “足够了，你派出两个剑侍去庄内取药，你与其余弟子暗中保护剑圣大人。落儿是剑神一门的希望，她绝对不能有事，知道了吗？” “是！” 凌影的目光缓缓凝视着远处的方向，充斥杀意，那里是城西，御史府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