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投石问路

    　　夜幕降临已久，黑暗吞噬了周遭的嘈杂，陷入空寂的宁静。睿王府内主院的一处房子内，烛火安然而有规律动的跳动着，不时的发出滋滋的燃烧声，在静谧的夜里格外刺耳。不知是被飘忽的烛火晃得眼花，还是被窸窣的声响吵得心烦意乱，皇甫云熙难以压制内心翻涌的烦躁，起身推窗，望空静思。

    　　待南宫痕火急火燎的冲进睿王府，找到皇甫云熙，两人面面相觑，都不知如何开口。

    　　“阁下果真不客气，我睿王府的守卫在你的眼中简直形同虚设。”皇甫云熙敛神，冷冷出声。对于像南宫痕这样对顾宛辰关心备至，与她如此亲密又如此优秀的男人，甚至当她家破人亡后投奔的也是他，这份信任和依赖，让他又嫉妒又难过。

    　　以南宫痕清高自傲的性情，最受不得人冷言冷语，尤其这冷嘲热讽还来自他心爱的女人的挂名未婚夫。可是为了顾宛辰的安危，此时，他不得不压下心里的不快，不无担心的道，“我能动用的人都用了，找了一天，还是一无所获。”

    　　闻言，皇甫云熙的双手明显抖了一下，神色愈发凝重，不做声，暗自估量这件事情。顾宛辰突然失踪，完全销声匿迹。近十二个时辰，任凭他动用所有人手，将京城翻了个底朝天，依旧一无所获。本来还寄希望与南宫痕那方，现如今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这情况远超他的意料，越发凸显事情不简单。

    　　焦灼的等待他的回答，无果，南宫痕忍不住斜睨着他，脱口而出，“我没想到你根本就不担心她的安危。”

    　　“那依你看，我算她什么人？”皇甫云熙却懒懒开口，说出的话让人捉摸不透。

    　　皇甫云熙原是想让他认清他与顾宛辰的关系，可这话却让南宫痕误会了，他以为他想置身事外，倒吸凉气说，“你...够绝情！”

    　　“既然自私地把她带走，却不好好保护好她，还有理由数落我绝情？”南宫痕不服气的反驳。

    　　“你好意思说我自私，若不是你一意孤行非要选她为妃，她会家破人亡？她落难，你却要袖手旁观，今天我就要为她讨个公道。”南宫痕心里本就窝着火，既然撕破了脸皮，索性不再压制心里的不满，眼看一拳便要打上皇甫云熙的的胸口，后者敏捷转身，险险地逃过。

    　　皇甫云熙面生恼意，毫不手软的以手做刀直直劈向南宫痕的颈部，将满心的怒气大声吼了出来，“我想过保护她的，是你，是你剥夺了我的机会。”

    　　南宫痕不屑的冷笑，语气间多了一份狠绝，“破坏她的幸福，害得她家破人亡的人，竟然埋怨别人不给你保护她的机会，真可笑！”

    　　“你最好记住一点，她是我皇甫云熙未过门的王妃。”皇甫云熙嘴上说着醋意的话，身手却也绝不含糊，全力抵抗。

    　　“你这未婚夫的身份，只是凭借巍巍皇权得来，如此而已。”南宫痕坦荡对答，毫不掩饰对顾宛辰的私心。

    　　两人谁也不愿先认输，一边争执，一边厮打，尽情发泄着紧张和怒气。论真本事，两人旗鼓相当，直到打到筋疲力尽，才从难解难分的状态下抽离，各自擦拭额头上的汗，一场君子之间的争斗才画上句点。原本整洁的房间一片狼藉，屋内陈设东倒西歪，索性皇甫云熙居住的院落夜晚一向清净，并无下人侍候，因而并未惊动府中人。

    　　屋内除了喘息声，只剩下蜡烛痛苦的燃烧着，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一场打斗，也让南宫痕看清楚了皇甫云熙对顾宛辰的莫名执着。许久，他从沉默中抬起头，惆怅的问，“你明明有那么多选择，为何偏偏选中了她？”

    　　皇甫云熙反问，“那你呢，你喜欢她吗？”

    　　“第一次见她时，她才八岁。我还记得那天是她生日，她的娘亲突然过世了，她坐在房门前哭，说再也吃不到娘亲做的长寿面了，眼睛肿得像核桃。我骗她说我快饿死了，于是她将我领到厨房。从未下厨的我，做了一碗长寿面给她，那碗面虽然难以下咽，她却吃得泪流满面。我便与她约定，每年她生日时，我都会亲手做一碗长寿面给她。从那时起，我发誓穷极一生都要守护她。”南宫痕也不隐瞒，讲起陈年往事。

    　　乍听南宫痕对她的回忆，皇甫云熙心底的失落感迅速的蔓延开来，无边的酸涩感强压胸口，陷入了短暂的恍惚。只有他自己知道，相见的那夜，她便入了他的眼，填补了他荒凉的心。

    　　缘份，缘份，何其玄妙，相见即是缘，相守才得份。这世上，很多人都是，有缘相见，却无份相守。

    　　皇甫云熙有心探问顾宛辰对南宫痕的态度，话到嘴边又恐伤了自己的心，叹息一声问，“那她...知道你的心思吗？”

    　　“我的心意，无论她清楚与否，都不会改变。”

    　　皇甫云熙皱眉，心底五味杂陈，“她有没有可能自己躲起来？”

    　　南宫痕眼中闪过讶异，很快，便明白了他的弦外之音，肯定的反驳道，“因为躲你？不会的，我了解她，她遇做事一向也有交代，不会这样一声不吭自己躲起来的。不过，找到她后，我希望你能放她自由。”

    　　“她是我的王妃，想要自由，也该自己找我来要吧。”皇甫云熙艰难的吐出回答。她是他第一个动心的女子，是他第一次萌生共度一生念头的人，放手，谈何容易？一阵苦笑过后，他随即转了话题，“有没有可能是我们遗漏了什么地方？”

    　　南宫痕因他的话皱眉紧锁，片刻之后，一个突入起来的想法点亮了黯淡双眸，眸中似有两簇火苗攒动，透出熠熠光辉，“何不设个局，引蛇出洞。”

    　　皇甫云熙瞬间领悟，默契地回应，“诱敌深入。”

    　　两人抬眸，相顾会心一笑。不打不成交，因为对顾宛辰同样的担心，两人的关系从先前的戒备、敌意和嫌隙，渐渐起了变化，暂时性冰释前嫌了。

    　　与其没有方向像个无头苍蝇似得乱找，不如让主谋自动送上门。既然暗地里打探没成效，索性就打草惊蛇，弄得街知巷闻，大张旗鼓的找。没有不透风的墙，重金之下，总会有几分线索浮出水面。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很快商量出了对策。朦胧的烛光下，一人作画，一人题字，合作无间的行动起来。

    　　翌日清早，京城大大小小的酒肆、妓院几乎全张贴了寻人的悬赏告示，说是一位来京经商的商人，不幸于昨日与家人在京城走散，凡到千金阁告知消息的，只要消息属实其家人愿出一千两黄金酬谢，知其下落者可得一万两黄金。告示上画有顾宛辰的小像，女扮男装掩去三分清丽，寥寥数笔勾勒出她恬淡的风姿，亮如明镜的双眸顾盼生辉，极为生动传神。

    　　果然，不出半日，重金悬赏的消息在京城掀起波澜，引来更多人的关注，惹得众人纷纷猜度与家人走散的商人是何背景。街道上人头攒动，比起往日更热闹几分，不约而同的奔向千金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