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两处闲愁

    京城之人善忘，顾、言两府的随着案件的尘埃落定渐渐无人提起，整座京城因新年即将到来而欢腾。

    除夕夜本是团圆日。窗外爆竹声声不绝于耳，烟花绚烂璀璨了整座京城，人们摩肩擦踵争相观看这除夕盛景。唯独，皇甫云熙将自己关在卧房里对着一张画像喝起闷酒来，外界的喧嚣于他而言，如同另一个世界。

    只是，再多的酒水，也排解不了心中的忧愁，他放下酒杯提起狼毫，在画上写出几行遒劲的字来，“团圆除夕独不眠，吾心何事转凄然伊人芳踪隔千里，思卿不见又一年。”

    往年除夕，也无人相伴，他虽觉得凄凉，却不似这般孤独难忍。环视房内的摆设，既陌生又熟悉。一向阳刚简单的屋子添置了许多女性摆设，梳妆台、铜镜、衣柜都是他亲自为她选来婚后使用的。不知不觉间，他已为她的到来做了那么多准备。如今，佳人芳踪全无，是生是死都未可知，留着这些，也只能徒留伤感。即便如此，他也舍不得让人移出去，仿佛将这些东西留在这里，总有一天她会回来。

    “你到底在哪里？”皇甫云熙抚摸着画像暗自伤怀。他只见过她几面，甚至没有来得及仔细瞧过她的面容，脑海中只记得她或嗔或笑的倩影，提笔作画时，那影像便又模糊了几分，画来画去，只有这幅勉强勾勒几分她的独到风姿。

    “有好酒喝怎么不叫我？”一个有磁性的声音伴着踢门声传来，紧接着走进来一个温文儒雅的白衣男子，此人正是离开京城好几日的君陌离。

    皇甫云熙不着痕迹的卷起画轴，继续自酌自吟，“江湖盛传离宫藏有好酒无数，不在你们离宫好生待着，大过年的竟然跑到我这里讨酒喝，真是稀奇。”

    “谁让我那花心老爹非要娶了个年轻姑娘给我当后娘，年龄比我还小一岁。我一生气随口顶撞了他几句，这不，大过年的被老爷子赶出来流浪了。想着你也没人陪，索性与你作伴来了，你不会也不欢迎我吧？”君陌离唇边噙了丝笑，痞里痞气的说。

    “我若真赶你走，你走吗？”皇甫云熙斜眼看他，不冷不热的问。

    君陌离毫不在意，端起他的酒杯一饮而尽，酒入肠道畅快之余才自信满满的说，“我可给你带了礼物来的，你若赶我走一定会后悔的。”

    “哦！”皇甫云熙知他心性急躁最憋不住话，特意装作毫无兴趣。

    “这是什么？”君陌离进门时已注意到他卷起画轴的动作，趁他不注意，忙抢过来打开。望着画中美人，皱眉装作疑惑不解的说，“云熙，你真坏，都学会金屋藏娇了。不过，这女子是谁呢，看着有几分眼熟，似像似不像的。莫非是顾大小姐，顾宛辰？啧啧，云熙，你这画风也太差了，人家顾宛辰烧焦了的样子都比这好看！若是她看到你把她画成这幅丑模样，保不齐会气得从地下钻出来！”

    哪壶不开提哪壶，见他如此亵渎心爱之人的画像，皇甫云熙一把夺过画像，气急败坏的说，“君陌离，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撵你走吗？”

    “莫生气，礼物，礼物，想想我带的礼物。”见一向冷静自持的皇甫云熙发火，君陌离竟然满意地笑了。他是故意激怒他，让他发泄一下憋在心里已久的怒气，释放绷紧的神经。

    “别给我打什么哑谜，我没时间与你猜谜，否则，带着你的礼物即刻走。”余怒未消，皇甫云熙仍是不悦。

    君陌离似笑非笑，并不与他计较，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牛皮纸，摊开放在桌面上，努了努嘴说，“喏，这就是我的礼物。”

    “一张地图？”皇甫云熙拿起牛皮纸仔仔细细端详的数遍，也没看出名堂来，气馁的反问。图上既无地标，也无山水，只有几条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根本无法识别是那儿的地形。

    “这可不是一张普通地图，这是顾府地下密道图。”君陌离也不再卖关子，悄声揭开谜底。

    皇甫云熙闻言一愣，讷讷重复，“地下密道？”

    “顾府失火那天，四周有守卫把守，若她们从大火中逃出，守卫不可能不知道。若死于大火，尸体的数目又对不上，少了四具，你不觉得奇怪吗？所以，当时我就猜想，唯一的可能就是顾府有密道，她们通过密道逃出生天了。结果，还真让我猜对了。我让离宫的兄弟帮忙打探，昨日终于找到了二十年前为顾府设计密道之人，从他手中得到了这份地图。”君陌离轻描淡写的说，完全忽略了他为证明这个猜想连日来东奔西跑的辛苦。

    “那就是说，她还活着？”皇甫云熙眸中一亮，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一直猜测她还活着，可找不到她活着的一丝证据。现在找到了证据，怎能不让他激动万分？

    “应该如此，那密道通向城外的树林，下午我去看过，顺便拜访了一位附近的猎户，证明了那日确有一位衣衫褴褛的姑娘造访，还托他们到千金阁当一对玉镯，后来那姑娘跟着来人走了。据猎户描述那姑娘的容貌身形，与顾宛辰完全符合，应该是她无疑。”君陌离点头，难得正经的回答。

    眼中的光亮一点点黯淡下来，皇甫云熙喃喃自语，“她既然还活着为何宁愿求助别人也不愿求助我，难道她根本不信任我？若非我自私，她又怎会掺和合进来，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她怨我恨我，也是应该的。”

    “别想这些没用的了，至少你确定了她还活着，不是吗？”君陌离安抚道。

    事情过于巧合，成亲前一晚顾府大火，皇甫云熙一直相信这绝对不是意外，而是人为，也一直暗中调查。忽然想起既然君陌离能查出顾宛辰逃出生天，别人亦可探明，遂担心的问，“你查到这些，别人是否还能查到？”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我保证谁也差不出一点蛛丝马迹。”君陌离胸有成竹的说。

    落寞的除夕夜，因君陌离的到来，皇甫云熙才略感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