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节 养在深闺

    大楚帝国崇元十五年岁末，帝崩，太子过于悲痛，一病不起，数日后随崩。崇元帝二子肇王失踪，三子周王疯癫，唯四皇子陵王安然无恙。

    摄政王慕容靖天独揽大权，用铁血手腕屠杀那些反对他的大臣世家，一时间帝都血流成河。

    第二年初春，摄政王慕容靖天坐上帝都的龙椅，改国号崇光。

    时光入流，崇光十年，江南水师提督府。

    “圣旨到，江南水师提督明重楼接旨！”特有的鸭公嗓不用说也知道是谁来了，只是当面谁又敢嘲笑呢。

    “微臣接旨。”明重楼带着一家人及一众奴仆跪地迎旨，不敢有丝毫怠慢。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江南水师提督明重楼之女明月珠，蕙质兰心，秀外慧中，德仪双全，实乃天下女子典范。皇四子陵王皓敦厚温良，特赐封明月珠为陵王妃，钦此！”

    帝都到江南，长途跋涉，宣旨的王公公早有不满这样的苦差，但上头指派下来的差事谁敢违背，虽然心里苦不堪言，对外还是将京里的派头拿足了。

    “臣领旨谢恩。”明重楼对这位上来就急着传旨的公公不敢有丝毫不满，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抱拳道，“王公公一路辛苦了，还请到驿馆歇息，下关已备好酒食，略表心意，还请公公不吝赏光。”说着明重楼便将早已准备好的荷包递过去。

    王公公接过去，一掂没有什么分量，心中明白定是银票，顿时一路上的疲惫也被冲散了几分，“明将军客气了，这也是咱家的分内之事，帝都边儿不太平，明将军还是注意点儿，此番将令爱指于陵王为妃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啊，大人莫不是平日得罪了什么人？”

    明重楼心里连这王公公的八辈儿祖宗都骂了个遍，两千两银票就换了这么几句废话，面上却丝毫不敢露出不满，“王公公这话说笑了，哪里能跟京城的贵人们扯上关系，更别说得罪谁了。”明重楼故意笑得有些谄媚。

    王公公附和着笑了笑，“明将军留步吧，还是好好给令嫒收拾收拾打扮下，咱家先去驿馆休整，明日还要回京复命呢！”一边儿说一边儿拍打袖子上的并不存在的尘土，一脸闲适的模样。

    一路将人送回去，明重楼才折回来，不似刚才轻松的样子，妻女已然在客厅等着他了，说是等，其妻明夫人早已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了，一见明重楼回来，赶紧迎上去，老爷，这可怎么办？那陵王可是个出了名的傻子，哪里能叫珠儿去受这种罪啊！”

    十年前摄政王为了夺位，将护国将军晏伯崖父子逼死在沙场，晏家府邸一夕之间连根拔起，慕容靖天剪了皇帝的羽翼，对于几个侄子痛下杀手，唯有陵王得以幸免。

    说来此事，各种猜忌流传甚多，其中最为广泛的是一桩宫闱秘事，慕容靖登基以后，娶了先皇妃灵妃岳灵云，传言岳灵云乃是慕容靖天年轻时候仰慕已久的女子，后来却嫁与先皇，慕容靖天虽然筹谋得了天下，却对这位灵妃难以忘情，灵妃下嫁，陵王这才得以幸免。

    只是皇上对于陵王的态度既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崇光帝保留了陵王在前朝的封号，没有给他任何实权，不过是让他混日子，做个闲散王爷罢了。

    皇上如此不温不火的态度，到底是冷落还是厚爱，明重楼实在捉摸不定，嫁给陵王不过远离权力中心罢了，一辈子衣食无忧，却也一辈子止步于此了。这也还罢了，明重楼也不是卖女求荣的人，只是这陵王名声实在不怎么好。

    从宫廷到民间都有传言，陵王慕容皓从小到大一直平庸，体弱多病，就连相貌风姿也不如其他皇子俊逸，天天一副痴痴呆呆的样子。圣旨却说他敦厚温良，实在让明将军心生恼怒，女儿珠儿何止蕙质兰心啊。

    江南水师提督之女乃是江南第一美女啊，才貌兼备，每日求诗之人络绎不绝，只都被明夫人推拒了而已，为的就是给珠儿留个好名声，自从珠儿及笄礼过了，府上提亲的就没断过，只是明月珠是明府里的掌上明珠，都没人肯将来好嫁人，却是在这节骨眼儿上，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

    “爹，这可怎么办啊？我不要嫁那么远啊，不要嫁那么远！”虽然才名在外，在关乎一生的大事面前，明月珠也不免惊慌失措。

    “皇上圣旨已经下了，爹现在也是无能为力”明重楼心里并不好受，作为一家的顶梁柱，对一个阉人卑躬屈膝也算不得什么，不能保护妻女才是最大的耻辱。

    更重要的是，明家夫妇伉俪情深竟是连个妾室都没有，两人更是将明月珠疼到骨子里，本打算招赘个女婿，将来守着也不至于让人欺负了去，这才千挑万选，生怕一步踏错，女儿将来便万劫不复，没有兄弟帮衬到底折手，这样一想，两人心里更是难过。

    一见连平常维护自己的母亲都没了言语，月珠自是不肯甘心，“你们都不疼我，我去找澜姐儿去！”

    “哎呦，我的小祖宗诶，你可别添乱了，你爹都办不了的事儿，她能有什么办法！”明夫人这种时候自然不想再由着的性子。

    只是话还没说完，人便没影了，“老爷，这可怎么好啊？帝都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啊，珠儿年纪小，虽说有几分才气，也是外人给的体面，她向来是个心思单纯的，这不是要了我的命吗？”

    “由着她吧，再宠也没几天了。”明重楼又是一声叹。

    且说澜姐儿当初跟着苏嬷嬷在渡口守了一夜，一大清早正好遇到水师提督明将军的官船，明夫人不忍心看着这老幼二人的一番恳求，便答应让她们随着官船远去江南。

    苏嬷嬷年老体衰，加上之前一番折腾，又不习惯水上生活，不久便病死，留下澜姐儿一个人。明夫人心善，正好明月珠也尚小，身边一应都是婆子，也没个年纪相仿的贴身丫头，随让澜姐儿服侍明月珠左右。

    明夫人又听澜姐儿会几分拳脚功夫，想着也可以保护一二，更是欣然。澜姐儿便化名苏澜儿，在江南一待就是十年，十年下来，澜姐儿和明月珠虽为主仆，实则并无几分上下之分，如今澜姐儿早已不再是明月珠的贴身丫鬟了。

    三年前明府护卫的较量中，澜姐儿凭一己之力连搓十八名护卫，一手弓箭更是拉得精准无比，明将军破例荣升澜姐儿为明府护卫了，只是两人自小一起长大，十年如一日，并不曾有一日相离，感情甚笃。明月珠心思单纯，澜姐儿却成熟干练，是以无论何事明月珠总想着跟澜姐儿讨个主意。

    十年时间一晃而过，如今的澜姐儿身上哪里还有丝毫假小子的影子，只见她一身戎装，秀美的脸庞上透着一丝英气，身材玲珑有致，竟是比明月珠多一分俊俏，只是府里更加服气她的功夫，淡漠了她的美貌。身在内宅，也不为外人所见，名头倒是在府里响亮，除了三个正主便是澜姐儿最大了。

    明府夫妇也由着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不比外边买来的奴才。再加上澜姐儿办事牢靠，头脑灵活，便是明重楼朝中的事她也能出几分主意，明重楼夫妇甚至当成自家闺女一样看待，说澜姐儿才像将门之后，府上众人对她更是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