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晋珑襄的心思

    再说晋珑襄，他第一眼见陆滨柔时，真是没觉得这个小姑娘有什么特别，若是有，便是她一身狼狈，双目红肿的模样和传说中陆家姑娘端庄知礼的名声不大符合。

    但是这也正常，哪个小姑娘家独自困到又黑又冷的林子里大半天能镇定自若？

    他素日和陆滨祁关系不错，两家又是亲戚，便忍不住逗了这个表妹几句。谁知陆滨柔并不像别的姑娘那样不禁逗，说不了几句便眼泪汪汪，她很淡定地听着他说，然后也不回话，仍是那幅模样。

    晋珑襄有一丝挫败感，他欺负女孩子向来一抓一个准，这次竟碰到个油盐不进的。

    而且他冷眼旁观，那顾徽好似真的对这姑娘上了心，虽然面上平静，眼神却时不时往那边扫一眼。

    他有点奇怪，顾徽虽然才来不久，但以他晋珑襄这些年练就的眼力来看，顾徽可是标准的世家子，有心计知进退，这陆姑娘已经被皇帝下旨赐婚给了安郡王，他再纠缠不清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有了好奇，便多了关注。而少男少女之间，最怕的就是“关注”二字，只要不是特别不对盘的，关注的多了，自然多多少少容易产生些异样感情。

    晋珑襄感觉一向敏锐，他就发现，虽然才这么短短的一点时间，但自己对这个表妹，感觉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晋珑襄仗着自己一个表哥的名头，一直跟陆滨柔玩笑。陆滨柔开始还能视而不见，她自己那一对双胞胎弟弟便是两个最不省事的，她都练出来了。但她毕竟在家被娇宠惯了，被他sao扰地烦了，便也顶了回去。谁知晋珑襄却像得了乐子，见她反抗更来劲了。

    这么吵来闹去，两人倒是熟了起来。陆滨祁知道这个表弟向来就是这样喜欢调笑，但其实是个甚有分寸的人，便也没管他俩。顾徽在一旁其实看得颇不是滋味，但人家是表亲，他也不好说什么。

    直到在路上，陆滨柔出来给大家奉茶，晋珑襄那一瞬间狠狠惊艳了一把，连带着对她说话的语气都不受控制地变了。虽然很快被他调整了过来，但那一瞬间的心悸，只有他自己明白。

    其实，要是最开始见到陆滨柔就是那个模样，晋珑襄定然是没什么反应的，他出身大贵之家，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陆滨柔样貌生的还算不错，但离绝色尚差得远，顾徽能对她一见钟情，只能说审美偏好，或是缘分。

    而晋珑襄对她的感觉……就像随意放着的一颗无甚光彩的珠子，一日不经意间拂去灰尘，发现竟是一颗稀有的珍珠，意外之喜，便更为心头大震。

    之后他瞧着陆滨柔，便是怎么瞧都跟原来不一样了。有了心思，他便立即就想到了更多的事。他听母亲提起过，陆家对陆滨柔这个亲事是很不满的，而要等陆滨柔满十七岁再成亲，这几年更是充满了无数的变数，虽然说是皇后懿旨赐的婚，但谁说就不能更改呢？

    而若是能和陆家结亲……对他晋珑襄而言，倒是一件好事。顾徽不适合搅进这场官司里，因为他出身云州顾家这种地方上的世家大族，威远侯府已经有几个媳妇都是这种身份了，皇帝显然是不想再让侯府多一门这样遥远却有力的姻亲。更何况以顾徽的身份才干，只要不出意外将来必是是顾家家主。

    而晋珑襄不一样，若是陆家和他结亲，实在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看起来，晋珑襄出身平国公府，隆盛昌平，是开国时便定下的四家不降级承爵的一等国公，如今隆国公和昌国公两家都因为别的事被夺了爵位，如今满朝不降级的国公只剩下盛国公府和平国公府了。

    平国公府门第很高，他又是正正经经的嫡子，身份确实很是高贵，但其实，身在其中便知道，这身份远不如表面那样风光。

    平国公府人丁颇为兴旺，不往远了论，晋珑襄的祖父老平国公就有好几个兄弟，他父亲这一辈嫡出庶出又有好几个叔伯。再加上更老辈那些，人是相当的多。

    而这些人里，有本事的没几个，能花钱能折腾的花花太岁倒是一抓一把。

    平国公府不像陆家是军功起家，皇帝就是忌惮陆家手握重兵，也得靠陆家军给他守着西北门户，不能慢待。平国公的祖上乃是太祖的军师，那位祖先有经天纬地之才，偏偏还在就要胜利时，为救太祖死了。

    太祖登基后感其大恩，封了个世袭的国公。但晋家后来再没出过祖先那般惊才绝艳的人物，这么些代下来，一大家子过的日子，其实还不及陆家这种门第没有他们高，但是手握实权而且人口简单的人家好。

    至于晋珑襄，他上头有当世子的大哥，还有一个哥哥也为同母嫡出，袭爵肯定是轮不到他，分家产恐怕明面上能分到的也不多。虽然祖母最偏疼他，少不了得拿自己私房贴补，但是要想日后仍然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还得靠自己。

    晋珑襄小时候不懂事，后来长大些明白了，虽是表面上仍是一副调笑无忌的摸样，但其实也改了小时候那惫懒的性子，开始努力了。

    而晋珑襄和陆滨祁关系好，一半原因是亲戚加上自小的交情，另一半，却是他祖母自小教他，要和陆家表哥交好。原来他不明白，后来他知道了，实权，才是最大的依仗。

    所以，若是他能娶到陆滨柔，于他，等于和陆家关系又紧密一步，于皇帝，平国公如今只剩下个头衔，也不怕陆家因此更势力做大，其实比让陆家和诚王府结亲更好——安小郡王再不争气，那也是正经的皇室嫡族血脉，谁人不知，已经没了的诚王爷才是先帝唯一占了“嫡”字的儿子，而先帝当年可曾有意立还在襁褓的诚王爷为太子的！要不是先帝身体不好，原来那位皇后沉不住气先勾结外戚闹出了事，这帝位，花落谁家还不一定。

    这次诚王妃居然为儿子求娶手握重兵的威远侯的嫡女，京中不知多少人在嘀咕皇室这点事，但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有人知道，也没人敢去查问。

    这两位心思在这里百转千回，作为当事人的陆家大姑娘却是一无所觉，自顾自盘算着怎么打听自家伯母当年的事迹。多年后陆滨柔再回首想想自己闺阁中那些日子，直感慨当年的无忧无虑，家人着实把她保护的太好了。

    陆滨柔又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退了，顾徽是来见姨母的，她只是带路过来，于这里待着影响人家说话。她起身见晋珑襄仍然坐着不动，着急于他的没眼色，猛给他递眼神让他也走。晋珑襄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瞅着她，似是浑然不觉她什么意思。

    直到陆滨柔嘴角都气的抽抽了，径自拂袖而去，晋珑襄才仿佛后知后觉地站起来，向戚氏辞别。出了门，已看不到陆滨柔的身影，他嘴角噙起一抹笑，若有所思地看向周围一眼，便带着侍从离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