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风雨欲来
夕颜坐在凉亭里，胡乱拨弄着面前的琴，樱花在她身边纷然飘落，落在绯红的衣衫上，五指灵动，未成曲调先有情。 “堂嫂。”钟离叶端了一盘水果放到一旁的几案上，“堂嫂今日这琴声好生烦乱。在担心堂兄？堂嫂放心，堂兄的实力，身边又有冰落族长和亦晖。堂兄一定会毫发无损的满载而归。” “叶儿对胤政倒是有信心。我对他也有信心，我在想其他事情呢！”夕颜幽幽地说。 “朝廷的事？”叶说着望向夕颜，对上她诧异的目光，叶笑笑，“公主，知道我怎么进的世樱山庄吗？” “听说亦晖对你一见钟情，只是碍于你出身低微，没有大办，但怎么也是个明媒正娶，总不至于是把你抢来的吧！”夕颜打趣。 “我出身低微？谁和你说的？”叶苦笑，“当然，比你低微。曾经，我也是名门望族的大小姐，而现在，我的姓氏是那么见不得人。” “堂嫂，你知道我的姓氏吗？只怕是不知道。这件事除了堂哥，亦晖和小钰，谁都不知道呢！”叶扶着廊柱，背对着夕颜。 “夕颜公主，我不相信，你没听过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叫钟离叶。”叶说着转身，面对夕颜，眼里噙满了泪。“没错，我就是钟离安的女儿，钟离曜的meimei。” 夕颜忽而变了脸色，，宽大衣袖下的手微微发颤。钟离安！这个名字，她怎么能忘呢？朝廷的御史大夫，对皇上忠心耿耿，多次冒死进谏弹劾司达。可是父皇哪里会听？ 还有钟离曜。她一直都知道，唯苏是因为曜，才选择了她，才会替她办事。她也明白，曜对她的心思。更加明白，如果不是因为曜和她的关系，司达不会那么沉不住气，灭了钟离氏，她知道，是她害了他。 良久，夕颜声音发涩地说：“你还活着，真好。曜最疼他meimei，你还活着，他会高兴的。”夕颜顿了顿，“叶儿，你恨我吗？” “惊讶吗？惊讶于我还活着？来我家抄家的人是北辰叔叔，他放了我一条生路。夕颜，我恨过你。因为如果不是你，哥哥他……爸爸他……都不会……我不会没有家！”叶哭着说。 “可是，唯苏哥哥跟我说，为你做这一切，哥哥都心甘情愿。既然哥哥心甘情愿。我又何必……只是夕颜，我哥哥这样做，值得吗？”叶问。 “我曾对天发誓，只要一息尚存，就会让司达和司文朗血债血偿，我要用司达和司文朗的血来祭奠曜的在天之灵。”夕颜眼里满是决绝。 “我逃出来了。可是我无处可去。长安城所有人都认得我是钟离小姐，我必须逃得远远的！我翻山越岭，一路逃，直到迷路，精疲力尽，失去知觉。是亦晖救了我。”叶拭去眼角的泪说。 “离开家时，我答应了母亲，一定会为钟离氏报仇。”叶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婉，目光却寒冷如冰。 “夕颜，你知道吗？你来世樱山庄时，有好几次，我都想下毒杀了司文朗。可是……他是你身边的人。夕颜，你口口声声说你要让司文朗血债血偿，可是我见你对他颇为青睐啊！”叶说。 “叶儿，如果你姓宗政，你就明白了。司文朗是我的青梅竹马，人前，我敬他三分。”夕颜说。 是夜，夕颜独自坐在窗棂旁，手中握着竹笛却静不下心吹奏，满心想着都是也白日所言，谁能想到，那样柔弱的外表下，会有那样一颗决绝的心。 如果说对司家的态度，她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而且，她是曜的meimei。有这样一个人，她也说不好是幸还是不幸！ 想那么多又有何用？如今她已经不必理会宫中的是是非非了！良久，夕颜熄了蜡烛，解衣睡了，却并未睡安稳，总有些隐隐的不安。 第二日，夕颜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仍旧有些不安，但她下意识地不去理会。再过半月，胤政大概就回来了。 已经是暮春时节，樱花似乎落了好久，庭院里的樱花树，已是一片青翠，再见不到半点嫣红。“大嫂。”听到这声呼唤，夕颜转头，看到的正是三族长楚钰。 楚氏中，武功最高，最精于骑射的当属楚胤政和楚亦晖，剩下的三个兄弟则主要负责做生意，极少干预家族管理还有习武练功的事。 四弟和五弟资质平庸，这楚钰可是生意人中的佼佼者，焦急甚是广泛，不同于两个堂兄的霸气，楚钰谈吐间总有一种儒雅和温和，看似容易亲近，实际总带着几分疏离。 “我当是谁，原来是钰儿，最近忙着生意，怕是有三个月没回来了吧！”夕颜笑迎上去。 “确实有三个月了，回来才见大哥和二哥好兴致去打猎了，这阵子忙完了可以稍闲一阵了！”楚钰笑了笑。 “这样不错，不然你不回来，可是让弟妹苦苦相思了。这么久没回来了，多陪陪弟妹吧！我先走了。”夕颜说着转身欲走。 “等等，大嫂。长安城里一位商贾说北辰大人有信交给你。另外，颍州城里有一个人花钱雇我把这封信交给你，还叮嘱大嫂尽早看。”楚钰说着交给夕颜两封信。 “哦，谢谢你了，钰儿。”夕颜忽略了，如果唯苏找她，一定会飞鸽传书而不是找人送信。 “小钰，你回来了。”楚钰回头，见到叶，明显愣了一下。 半晌，楚钰喉咙干涩地说了一句，“二嫂。好久不见。两位嫂子先忙，为弟先走了。” “叶儿，你和钰儿，以前认识吧！”夕颜问，“钰儿因为生意上的事常常到长安城。你们，见过吧！” 叶没有回答夕颜，只是意味深长地望着她，良久才开口，“不错。何止认识。我们很熟。志同道合，常常见面。甚至，动心。如果钟离氏没有出事，或许再过一两年，他就是我夫君。” “夕颜，你问我恨不恨你，你说我该不该恨你？”夕颜望向叶，背光的阴影里，看不清她的表情。 “叶儿，你心里的人究竟是亦晖，还是钰儿？”夕颜不确定地问。 “我爱小钰。可是我是他的二嫂。亦晖救了我的命，又对我这样好，我对他充满了感激与感动。我永远，都不会背叛他。”叶淡淡地说。 “你若恨我，就恨吧！这是我宗政夕颜欠你们钟离氏的。”夕颜说罢，转身离去。 叶留在原地，望着夕颜离去的背影，目光深邃而悠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