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魔鬼交易

    “你说什么，那坏人是mama？”林宁大惊失色，异色瞳孔惊慌地游离，显得颇为局促。

    乌璐抿着嘴退开，其时吴凌烟和方珏已与两人会合，从方珏口中，林宁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想到自己竟对母亲大人烈焰相向，不禁大为惶恐。

    其实当时如果林小仙出言提醒，未必就不能阻止林宁，毕竟乌璐是听过她声音的，但时间终究还是太过紧迫，几乎在见到她的同时冰焰就飞至面门，她不敢也不愿去冒这个险。

    无论如何，把借来的身体弄坏了，就太对不起人家了。

    “林小仙是你mama？”乌璐突然问。

    “是，怎么了吗？”

    “看上去好年轻。”

    “不是看上去年轻，是真的年轻。”方珏插嘴道，她对这位年纪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的最强猎人深自敬惮，尤其是见她竟能自由侵占他人身体，更加小心谨慎，唯恐一个不好，落得个同陈熵一样的可悲结局。

    乌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现在的林小仙顶多二十岁，林宁大约八岁，这么说来，这位师姐十二岁上下就已结婚生子，当真敢作敢当，令人钦佩。

    吴凌烟沉默地看着她们嬉闹，心底涌现出一股莫名的烦躁，身为林小仙魔血传人，实力却极其有限，每次战斗都要托庇于几个孩子和女人之下，便是涵养再好，面子也挂不住。

    如今左臂又被齐根咬断，前路一片暗淡，看不到一丝光亮。

    “回去复命吧。”他面无表情，不合时宜地打断了众人谈话，方珏蹑手蹑脚地把掉落在地上闪闪发光的心脏捡起，放在口袋里，吐了吐舌头，“你们先回，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方jiejie，你……”林宁心头一颤，伸出一只手又缓缓放下，欲言又止。

    可就算这次阻止了，又有何用？mama说的没错，人类这种生物，欲望永无止境。

    “放心吧宁宁，jiejie心中有一杆天秤，绝对不会给人骗到的。”

    听闻此言，林宁眼珠一动，似信非信，“有这样的东西？”他望着方珏，宝石般灿烂的双瞳中闪烁着希望的光，纯洁无瑕。

    方珏笑吟吟地点了点头，心中的哀痛一闪而过，她并不想用这种谎言来骗取一个孩子的信任，但鸟巢能实现愿望的诱惑对她而言无可取代，就算林宁阻止，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实现愿望，其实恰恰是恶魔设下的最恶毒的圈套，无数勇者为此趋之若鹜，如同北欧神话中化身为恶龙的侏儒法夫纳一般，沦为黑暗的阶下囚。

    故地重游，不起眼的小门檐上红灯依旧，只是这次并未特意为她敞开，侧耳倾听，门后竟传来阵阵歌舞之声，似乎有人在房间里彻夜纵欢。方珏吃了一惊，她从未去过KTV之类的场所，踌躇半晌，终于敲响了门。

    令人印象深刻的鸟头再次出现在眼前，见是方珏，喉咙里发出兴奋的咕咕声，极为绅士地行了一礼，尖声叫道：“请。”

    方珏定了定神，跟着他走进小屋。

    屋里竟空无一人，悄无声息，先前所闻恍似幻梦一场，不知为何，这间堪称简陋的小屋莫名地使方珏感到一阵心安，就好像远行的游子梦回朝思夜想的故乡、迁徙的候鸟自寒冬中归巢。

    心脏跳得好快。

    “你在紧张什么？”鸟头人问。

    “愿望真的能实现吗？”

    “那要看你所呈交的东西有多哔哔了。”它怪笑一声，补充道：“咚咚也行。”

    方珏咽了口唾沫，放在口袋里的手握得更紧了。

    眷族的心脏乃极其罕贵之物，即使在猎人之间，也有人终其一生都难睹其真容，若是初入冷原的方珏，断然不会将之用于跟一个古怪的鸟巢进行不知所谓的交换，而是会第一时间上交给教授，全面调查，深入研究。

    冷原是一座吃人的城市，任何身陷其中的不幸者都难以逃脱，无论是天才，还是庸人，皆无幸理。

    这是一视同仁的极致。

    “喂，喂——”

    “给人家哔哔的！”

    “给人家咚咚的！”

    鸟头人诡异地笑了笑，隐于黑暗。

    方珏忙不迭地从口袋中翻出那颗翠绿的心脏，毕恭毕敬地摆放在空荡荡的鸟巢中央。

    一片寂静。

    心脏凭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金黄色的长弓，弓臂张扬，宛若一只凌空翱翔的金鹰

    方珏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哔哔”“咚咚”之声不绝于耳，尽管早已做好了思想准备，仍不禁吃惊。

    鸟巢接受了她的贡品，给予了她等值的报偿——名为力量的报偿。

    善射之人见到良弓，就如剑客见到绝世好剑、收藏家见到奇珍异宝，方珏兴奋地用十指抚过弓身，挽弓虚射，忽觉掌心一痛，弓身竟生出尖刺，将手掌刺破，疯狂吸吮着流淌的血液，猩红的血珠漫过金色的弓身，说不出地诡异邪恶，方珏却既不慌张也不害怕，神色如常，甚至有些安详。

    自身染污血以来，她从未感到如此愉悦过，金色的长弓接受了她优秀的血质，而她的脑海中也一片澄明，使用血液的新技巧清晰地展现，仿佛伸手就可以触碰得到。

    她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将它紧紧握住。

    另一方面，吴凌烟正木然地看着林小仙切开他的左肩，将条条金属骨骼深深植入肌rou。

    失去痛觉的好处之一，就是手术不需要麻药。

    自己这条手臂肯定是保不住了，但林小仙表示，可以借助古老猎人的工艺，为他制作一条义肢。

    正好他手头就有可供替代的物品——从瘦高个手中缴获的镰肢。

    将怪兽的肢体与人的身体接合是禁忌的黑暗技术，历来为教会所不容，但凡事如果都听教会的，那林小仙也就不该存活于世了。

    更何况，她有充足的自信，吴凌烟的意志足以镇压住怪兽残存的余音。

    因为他身体里流淌的毕竟是她的血。

    又是一个黑夜过去，乌璐斜坐在屋顶遥望海的方向，风吹乱她的白发遮住视线，林宁静静地站在她身后，看一夜，流星落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