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湖之仙女

    终于还是动手了。

    大主教伯恩斯坦蠕动着肥大的身子，推开小教堂的大门，紫色的锦袍被雨水沾湿，冰凉的触感仿佛缠上手腕的毒蛇，小山村的雨季本该在两月之后，人心中的憎恨却硬生生地加速了这一过程，推动村子滑向无底深渊。

    侍奉神的使者堕落为恶魔，诅咒之子从黑暗中复苏，永无宁日。

    他从未想过区区一个牧师能给小山村带来这样大的破坏，村长已经死亡，自己理所当然成了奥斯蒙德下一个目标，不，不仅仅是奥斯蒙德，而是所有村民。

    “主教大人，您考虑好了吗？”一位衣着考究的绅士早矗立门外，扶住主教大人臃肿的身躯。

    伯恩斯坦体积庞大，就像一个圆滚滚的rou球，单靠自己几乎难以移动，每逢出行势必要有仆人相陪，眼见奥斯蒙德给他安排的仆人竟是一位土豪乡绅，不禁摇头苦笑，这家伙，似乎真的以为局势已全在他掌控之中，再无变数了。

    “嗯，你下去吧，我自己能走。”

    “可奥斯蒙德大人……”

    “奥斯蒙德大人，嘿嘿。”主教冷笑着抽出胳膊，一股柔和的力量将绅士举至半空，绅士大惊失色，在空中疯狂挣扎，丝毫不顾及自己的高贵形象，颤声叫道：“主教大人！”

    “记住，奥斯蒙德是我的部下，上司去见部下，天经地义，还要征求你的同意？”伯恩斯坦冷哼一声，解除了秘法，将绅士重重顿在地上，一道热流从那缝纫精美的西裤下流出，绅士吓得面如土色，浑身颤抖，话也说不出一句。

    “放心吧，出路已经断绝，我就算生了翅膀，也飞不动！”

    他的目标是湖边。

    不出所料，奥斯蒙德孤身一人，立在湖边，见主教到来，双眉一挑，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

    “奥斯蒙德大人，好兴致啊。”rou球伯恩斯坦气喘吁吁，撑着肥大的身躯勉强行了一礼，一颗圆圆的头颅微微下垂，显得颇为滑稽。他刻意强调了“大人”二字，奥斯蒙德也不谦让，现在他占据了绝对优势，伯恩斯坦想要翻盘，几无可能。

    “主教大人只身到此，想必已做好以身伺神的准备了？”

    “正是。”伯恩斯坦毅然点头，肥猪似的白脸上竟也绽出了一丝笑意，只是那笑意中多了几分诡异，“不过伺的是不是神，倒有待商榷。”

    奥斯蒙德一惊，难道他知道蛙怪是惊惧兽？

    “奥斯蒙德啊，在所有神职人员中，你向来是最虔诚、最坚定的一员，何以竟自甘堕落，屈身侍奉恶魔？”

    “恶魔？您的意思是蛙怪？”奥斯蒙德试探着问。

    “不，是爱丽丝。”

    奥斯蒙德哈哈大笑，笑声中湖面开始翻涌，巨大的黑影自湖底涌现，掀起滔天巨浪，畸形的蛙怪破浪而出，两只猩红的大眼狡谲地注视二人，与第一次见面相比，它的体型比之前更大了，但最迥异的不同还在背部：一个清瘦的身影侧坐在蛙怪后背密密麻麻的疙瘩之上，一头金发湿漉漉地垂下，衣裙被湖水浸透紧紧贴在一起，冰蓝的双眼温柔地扫过包绕周身的疙瘩，最终定格在岸边二人身上，巧笑倩兮，正是爱丽丝。

    “请问主教大人，她是恶魔吗？”奥斯蒙德止住笑，杀气如开闸的洪水般源源倾泻，“不，她不是恶魔，是仙女。”

    “湖中的仙女！”

    伯恩斯坦缓缓抽出袍中圣铃，喃喃道：“疯了，全都疯了。”圣铃轻摇，两颗赤红的火球飘然轰出，一大一小，分袭蛙怪和奥斯蒙德。圣铃是神职人员用来与神沟通的圣器，看上去就像一个大号的银制铃铛，所发出的铃音能使人心情平静，而它更广泛的作用，却是强化秘法。

    蛙怪只一扫就将硕大的火球扫回，反轰向施法者，奥斯蒙德飘身飞出，欺至主教身旁，神之权能已然开启，然而跪倒在地的却不是伯恩斯坦，而是他奥斯蒙德。

    秘法·神之权能，可不是只有牧师一人会。

    伯恩斯坦贵为主教，所施展的神之权能较奥斯蒙德更为强大，重力由一倍变为两倍，奥斯蒙德当然支撑不住。

    蛙怪见状怪叫一声，疾冲而来，在伯恩斯坦的刀尖刺入奥斯蒙德心脏前将之撞飞，伴随着骨骼断裂的声音，伯恩斯坦rou球似的身体重重摔在湖边山体墙壁之中，留下了一个圆滚滚的深坑。

    没想到这一人一怪竟是攻守一体，伯恩斯坦正面承受了蛙怪一次撞击，全身骨骼尽碎，所幸像他这样的rou球，行动起来早已不再依赖骨骼，就地一滚，抹掉嘴边鲜血，行动反倒比先前更为迅速。

    神之权能对这怪物无效，他滚出深坑，火球连射，将湖边草木点燃，引起熊熊烈火。

    这是孤注一掷的打法，大火产生的浓烟不仅严重影响了视觉，还可能造成窒息，但反过来，蛙怪的体型比他要大得多，所谓水火不容，火焰和浓烟对敌人的影响远大于自己，可以接受。

    他算盘打得不可谓不响亮，但蛙怪面对蔓延的烈焰，竟不闪不避，径直踩了过去，舌头一伸，将伯恩斯坦卷住，缩至嘴边。

    它是惊惧兽，是人的恶念化成，原本没有实体！

    “主教大人，这就是您所谓的做好准备了吗？真是令人失望。”奥斯蒙德从蛙背上站起，两手搭在爱丽丝肩头，嘴角微带冷嘲。

    伯恩斯坦挣扎了几下，情知无幸，倒也豁然，反正命运早已注定，异端终将被消灭，援军，很快就会到来。

    “已经晚了，”他不屑地瞪了奥斯蒙德一眼，两只小眼睛几乎被满脸肥rou挤没，“他们马上就要来了。”

    “他们？你莫非还在指望援军？”

    “当然，我知道快腿史密斯被你杀了，但我和村长那蠢货不同，我有我自己传递信息的方式。”他得意地笑着，视线转向天边翱翔的飞鸟，眼中充满胜利的光芒。

    “没错，就是信鸽！”他咧嘴大笑，“期待吧，异端审判庭会把你们碎尸万段，公正的审判只会迟到，却永远不会缺席！”

    “咯吱咯吱……”蛙怪一口将他吞进肚里，贪婪地咀嚼，爱丽丝眨了眨眼，扭头问：“异端审判庭是什么？”

    奥斯蒙德沉吟不语，摇了摇头，将脸上的慌张掩饰得极好。

    异端审判庭是方圆数万英里最凶残的武装力量，专以剿灭惊惧兽和恶魔为目的，其行动准则是“不要辩解你有罪或是无罪，神会给予最公正的裁决”，尽管如此，在常人眼里审判庭就是恐怖的代名词，不仅仅是那自虐式的苦修方式，更是由于他们所到之处，神圣的火焰往往只会留下一片焦土，连刚出生的孩子也不放过。

    最可怕的，是他们的精锐战力。

    一群身披坚铠、手执圣光、生有纯白羽翼的战士。

    人们称她们为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