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六
北方的冬季，一场大雪之后，银装素裹。万物凋零之际，只有几株梅花顽强的绽放。林清越穿着厚厚的皮裘，站在赏梅亭中观赏几株梅花。枝干上的雪花凝结成冰晶，在日光下炫目生辉，宛如玉树开花。这个院子并不大，难得的是精致，假山堆砌，碧树丝绦，若不走近了接触，几乎不辨真假，这寒冬腊月柳树居然发芽，身在园中竟有季节混乱的错觉。良久，后面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林清越缓缓转过身，目光温和的看着来人，微微笑道：“今天怎么有空？” 冰天雪地中，洛辰风只穿着一件青色长衫，丝毫不觉寒冷。他面带微笑，淡淡道：“住的还习惯吗？” 林清越看着那几株梅花，带着几分自嘲道：“没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像我这样的人，早已学会了随遇而安。” 洛辰风不明所以，林清越也没有解释。她来到这里已经十多天了，除了第一天她向云中侯及其夫人转达皇帝的关怀体恤，之后就一直住在这个院子中没有见过其他人。倒不是被限制了自由，没人来见她，而是她不愿意走出去。远信等人自从第一天之后，就再也没了人影。洛辰风据说很忙，再说外臣也不好来见她。至于云中侯夫人，相见不过是尴尬，不如不见。按说她的任务完成，就该离开了，只是远信等人没有见她，洛辰风也没有任何表示，她也只好安分守己的呆在这一方天地中。 林清越心中踌躇，几次欲言又止。她有很多疑问，却不知从何说起。洛辰风站在她身侧，负手远望，目光悠远。林清越不想打破这静谧的气氛，然而心中存疑不得解释，实在坐立难安。 “你怎么了？”洛辰风感觉到她的不安，错开一步，微微拧眉。难道是因为自己离她太近？说起来，他们之间一向亲近，男女授受不亲与他们从来都不适用。他们不是夫妻，也不是情人，但是林清越从来都没有排斥过他的亲近。 林清越咬咬嘴唇，鼓足勇气：“我在来的路上遇到了赫勒的大队人马。” “哦。” “你不意外吗？”林清越对他的漠然很是吃惊，“你知道那对赫勒人是从哪来的吗？你知道他们是来做什么的吗？这里是边城，后方出现一队赫勒人马，你难道一点也不担心吗？” 洛辰风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淡淡道：“这些你不用担心，你只管安心住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若是以往他这么说，林清越绝对不会再追问。只是，这次她被送到这里来原本就很蹊跷，若单单是为了表示关怀，有很多人可以跑这趟差事，为何单单让她来？还是微服上路，没有皇家的威严排场，这种关怀体恤的效果会差很多。林清越也感觉得出来，洛辰风与轩辕朗宇的表亲关系不是表面上那么和谐，她甚至恶意揣测，轩辕朗宇让她来，就是给洛辰风添堵的，尤其是云中侯夫人怀孕这个重要的时候。女人怀孕本就脆弱，还要看到另一个女人出现在她丈夫面前。云中侯夫人对于自己的丈夫的事情或许不是很清楚，但是这种事情，妻子的感觉往往很敏锐。他们自知清清白白，看在旁人眼中，却是未必。 即使心中猜测，也无可奈何，她能做的就是老老实实呆在这个院子之中，不去给人添堵。可是那队赫勒人，她还是决定问清楚。 “他们的领队认识我。”她也不知该怎么说，总不能说那队赫勒人就是从云中来的吧？那与说他通敌叛国有什么差别？她缓口气道，“甚至对我知之甚深，我差点被他们劫持了。” 洛辰风神色不变，握拳抵唇轻咳了两声，淡淡道：“他怎么就派了这么几个人来？现在两国关系这么紧张，这里又是边疆，原本就不太平，难道他不知道吗？”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不上心罢了。林清越默然无语，这种话说出来，不过使徒惹他笑。不过她也没有多少失望，毕竟从来都没有抱过希望。她现在最关心的还是那队赫勒人，从云中来，在景明境内出现的赫勒粮草运输队。她不通军国政事，还是觉得后方出现别国军队，是一件很难接受的事情。 林清越淡淡笑道：“我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们是表兄弟，看起来私交也不错，你看他到底是什么打算？” “我也不知道。”洛辰风皱着眉头，茫然不知。 “那么……”林清越脚尖侧着青砖，踌躇一会儿，问道：“云中的情况还好吧？”她实在想不出该从哪里问起。大冷得天，急得头上都快出汗了，这般小心翼翼的试探，她不知道该为自己叹息，还是应该自省。或许在这个世界里，她最信任的人就是洛辰风，可是即使是最信任，这种信任都脆弱的不堪一击。那么她到底是不信他，还是不信自己？ 洛辰风似乎没有发现她的纠结紧张，平静道：“你且放宽心住在这里，云中不会有事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她实在不好再问什么，男人都不太喜欢女人过问自己在外面的事情，她现在这身份也着实尴尬，搞不好被人当成是皇帝的眼线，那可就不好完了。她完全相信，洛辰风对这座城有绝对的控制权。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一个能对自己父亲下手，让所有知情人都不能再说话的男人，岂会是真正的良善之辈？她若是真的站在了他的对立面，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实难预料。 林清越只得抛开这个话题，问道：“对了，远信他们呢？怎么这几天都不见人影？” “他们另有差事，这几天都忙得很。再说，你既已到了这里，他们作为男子，也不好时时侍候左右。”这推脱的也太明显了，他们不能来，他怎么能来？可是知道归知道，这话却是说不得的，除非真的不打算再和他有任何往来。她只得提出要求：“你能让澈儿来陪我住几天吗？” 洛辰风答应得很爽快：“好，我明天就让澈儿和念儿一起过来，想你是想他们了？”说这话的时候，林清越看到洛辰风看她的眼神带着淡淡温情。对于这样的眼神，她不陌生，但是这一次却感觉到有些不同，似乎是经过烈日灼烧之后的清凉，放松了心情，松懈了防备。 刚刚他在紧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