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二

    “当”的一声，一只有力的手臂将她从剑影下推开，一缕头发在如飘絮飞舞。她头昏脑胀的看着几名黑衣人和轩辕朗宇缠斗在一起，外面脚步声大作。

    刺客虽然身手不凡，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死的死，伤的伤。她依然跌倒在地上，众人都在忙着慰问皇帝，安排审讯，谁也不记得她。

    一双手臂将她扶起，低声关切道：“你没事吧？”

    林清越极度茫然的看着这个扶着自己的男子，好一会儿，终于抱住他放声大哭：“你去哪儿了？我刚刚差点被人杀了。”数日的委屈，刚刚的惊慌，一瞬间爆发出来，她哭得惊天动地，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忙乱的人群瞬间寂静下来。

    虽然刺杀半个时辰不到，林清越却筋疲力尽，看到洛辰风，这个自己下意识信任的人出现在身边，精神瞬间放松下来。在洛辰风的轻声安抚下，疲倦再次将她湮灭，就那样在洛辰风靠着洛辰风的肩膀沉沉昏睡过去。

    洛辰风轻轻推开门，果然，等候在外面的一名内侍毕恭毕敬道：“洛将军，皇上召见。”

    洛辰风点点头，让内侍带路。

    内侍将洛辰风领进屋子，悄悄地退出去。虽然有刺客闹了一场，现在不过是午夜时分，房中烛火通明，瑞兽香炉中香气袅袅升起，令人心旷神怡。然而，房间里的两个人脸色都不是很好。没有行礼问安，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却在彼此打量，似乎从来不认识一般。

    终于，轩辕朗宇缓缓开口道：“她怎么样？”

    “御医说是受了惊吓，再加上体弱，休息一下就好。”

    “她现在的身体竟然这么差了。”轩辕朗宇叹息不已。

    洛辰风看着他，是他的表弟，也是他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但是，他们的情谊永远都隔着一层，他时刻都记得，这个人首先是皇帝。可是现在，他只想把他当做一个男人。

    “她当初病的差点死了，虽然侥幸活下来了，身体却垮了。大夫说她的身体只能好生养着，不能cao劳，而且最好……”洛辰风看着轩辕朗宇，一字一句道，“不要生育。”

    轩辕朗宇神色平静，并没有因为这句话有什么反应。

    洛辰风心中明白，轻叹一声：“你既然知道了，为什么还要执意如此？你是皇帝，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她已经不记得了，你就放了她吧。”

    “呵。”轩辕朗宇轻笑出声，缓缓起身，闲庭散步一样走到香炉前，给香炉加料，平静的声音带着一丝恨意，“我放过她，谁来放过我？”

    洛辰风双目圆睁，震惊道：“你这什么意思，她能把你怎么样？”

    轩辕朗宇眼中一闪而过的凌厉，让洛辰风心中一冷。杀意，虽然稍纵即逝，但是洛辰风肯定自己没有看错，这个所谓的表弟动了杀心，只是这杀意是冲着自己还是林清越，或者二者皆有。

    轩辕朗宇很快平静下来，甚至带了淡淡的笑容：“表哥，我是清越的丈夫。妻子留在丈夫身边，天经地义，何来放过一说？”

    洛辰风叹口气，恳切道：“皇上，敬哀贵妃已经死了。而且，她也不是你的妻子。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现在她已经不记得了，既然上苍给了她遗忘的机会，你又何必揪住不放。”

    “她忘记了，我没有忘，也忘不了。”轩辕朗宇突然转身看向洛辰风，神色恳切道，“表哥，以往的事她不记得了，就让它过去吧，我们都不必再提了。但是，她是朕的女人，朕绝不允许她流落在外，漂泊无依。就算是死，她也只能留在朕的身边。”

    其实，洛辰风很清楚，作为君王的女人，林清越其实并没有选择的余地。皇帝这么说，已然是客气了，作为君王，他有权利决定这个国家任何人的生死荣辱，更遑论他的女人。作为外臣，他确实僭越了。可是，不甘啊。曾经他的懦弱与退让，让她陷入那繁华牢笼，最终，她孤注一掷，以死脱身。难道现在……

    洛辰风倏然睁眼，坚决道：“今时不同往日，就算当日，天下那么多无父无母的孤女，你为什么就偏偏选中她？事实上，无论是对付秦家，还是林家，她并没有起太大的作用。她已经吃了那么多苦，如今你为什么还不放她？”

    “往日是朕负她，朕会好好补偿的。”皇帝似乎不愿再纠缠这个问题，淡淡道，“你看一下这个。”

    “欧阳小公子，您怎么在这儿？”

    洛辰风如豹子一把掠至门后，推开门，只见浓黑的夜色中，或暗淡的火光闪烁，林清越单薄的身影立在一盏宫灯下，一身白色中衣寂静的像个幽灵。

    “皇上息怒，奴才该死。”尖细的嗓音惊慌失措的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拖出去。”咬牙切齿的声音，已经揭示了小太监即将到来的命运。

    林清越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看着几名侍卫上拖走小太监，她“扑通”跪倒在地，惶恐道：“皇上息怒，这不关他的事。我刚做了噩梦，出来走走，看到这里亮着灯，就走过来了。惊扰了皇上，请皇上责罚。”

    虽然是夜晚，轩辕朗宇站在房门口，房中灯火通明，林清越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她的视力不是很好。但是她就那么跪着，直直的盯着他的脸，茫然恳切，浑然不知这样很不敬。

    “拖出去，杖责二十。”皇帝声音淡漠，没有了刚才的恨声。

    林清越莫名的松口气，她似乎也不在意小太监挨打。皇帝一挥手，众人如潮水般退下。皇帝扶起林清越，道：“做什么噩梦了，脸色这么差？”

    说起噩梦，林清越不又泛起一阵寒意，她的梦很凌乱，甚至没有具体的印象。但是那种惊惧与无奈，甚至是剑锋划过脖子的清凉，都感觉的那么清晰。

    “你还好吧，要不要宣御医？”

    一只温热的手掌贴在她冰冷的额头上，林清越看到皇帝脸上真真切切的关切。她摇摇头，低声道：“我没事，就是受了点惊吓，不打紧。”

    她的样子可一点儿都不像没事，她的脸色实在太过苍白，身体也很冷，唇色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似乎是一尊雕塑，没有任何温度。

    看着皇帝关切的眼神，林清越扯起嘴角，勾出一抹笑容，看上去很无辜：“刚才那个小太监为什么叫我欧阳小公子？”这里的人都含糊的称她“小公子”，不过林清越听得出这不是什么好词，不过她也不在意，男宠也好，女宠也罢，都是别人的宠，没什么区别。

    “你以前的身份不能用了，朕让欧阳擎认你为妹，这样，你的身份就没什么问题了。”皇帝说得很温和，似乎怕吓着她。

    林清越听明白了，并没有反对。她没什么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的大男子想法，无论在什么时候，有个好出身，总是好处多多的。欧阳家门第显赫，欧阳擎本身只是不受重视的旁支，如今也只是一个小小的校尉，不过以他和皇帝的私人关系来看，未来的前途应该是很不错的。

    当然，抛开出身不说，她现在连个清白的身份都没有。即使在民间，如果没有洛辰风，她的日子恐怕要凄惨的很呢。但是一旦成为欧阳擎的meimei，不仅解决了她的身份问题，而且还是个贵族小姐。当然，她本身并没有强烈的贵族情节，没有血缘关系，她也不相信欧阳家会真的把她当做家里的一份子。可是皇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她是要进宫的，这个身份带来的便利就不言而喻了。

    林清越状似无意的看着几案上摊开的卷宗，不经意道：“刺客怎么样了？我怎么觉着是冲着我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