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一
“走。”洛辰风抱起林清越，大步跨上马，不过后面莫老爷子苦口婆心，斩钉截铁道，“我们兵分两路，莫大叔带着他们向南走，我向东走，引开他们。” “少爷。”莫老爷子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少年，他到底是中了什么邪，为了这么一个女人，连命也不要了吗？ “莫大叔，我意已决。如果我……，一起就拜托你了。至于少夫人去留皆随她意，万不可亏待了她。”这已如同在交代遗言了。 莫老爷子看着疾驰而去的背影，顿足长叹，无可奈何，转身对身后二十人恨声道：“走，向南走。” 黑夜的路并不好走，驰骋的速度很快就慢下来。洛辰风虽然抱着她，骨骼还是被颠簸得生疼。可是这样的疼痛于她却是享受，在刚刚经历了一场谋杀，差点死于非命，疼痛最起码能告诉她，自己还活着。她已经经历了太多的死亡恐惧，可从来没有那刚才那样，那种窒息的与世界剥离的感觉，真的太可怕了。 虽然病体孱弱，这几天一直昏昏沉沉，刚刚又经历了谋杀，此刻还在马上颠簸，林清越的神智却是清醒。马蹄声渐渐远去，林清越喘着气问道：“他们没有追来？” “应该是去追莫大叔他们了。” “那他们……”说的太急，林清越呼吸急促起来。 “不用担心，我们的马都是精心挑选的，又刚刚休整，流寇追不上他们。就算追上，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洛辰风一手控马，一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 林清越精神不济，在马背上竟沉沉睡去。一声闷雷炸开，沉睡中的林清越蓦然清醒，一道闪电划破黑夜，顷刻间，大雨倾盆而至，毫无征兆。 柴火霹雳巴拉的作响，她偎依在洛辰风怀里，听着他平稳的心跳，渐渐将恐惧抚平。环顾一圈，这是个简陋的山洞，不是很深，但是有很明显的人工挖凿的痕迹，唤起林清越记忆深处的熟悉，可是仔细想想，却不知从何处捕捉熟悉的感觉。 “这是哪里？”她直言不讳，其实心里很清楚，洛辰风恐怕也不是很清楚自己此刻身在何处。 “不知道。刚刚起风，我就匆忙中找到这个山洞。还好及时，这场雨来得真是毫无征兆。” “现在几时了？” “大概寅时了，天差不多也快亮了？” “黎明前的黑暗。”林清越不知怎么想起这句话，她突然有一种冲动，长久以来的疑问脱口而出，“辰风，你现在还喜欢我吗？” 洛辰风低下头，眼神温柔，如梦呓一般呢喃：“我一直都喜欢你。” “你喜欢我什么？”林清越就像是陷入爱情的小姑娘一般，刨根问底。 洛辰风的神情似乎在追忆，又似乎在缅怀，他温柔的在她耳边低声道：“我也不知道，第一次见到你，你茫然四顾。低头看澈儿的时候，眼神温柔，长长地睫毛颤动，我的心就再也克制不住，颤动起来。” “第一次见面？”林清越回忆着，“离得那么远，你都能看到我的睫毛。” “是啊！那时候我就想着，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人的睫毛可以颤动的这么好看，动人心魂。”洛辰风的手指轻轻抚上林清越长长地睫毛，眼神温柔的似乎要将眼前的女子溺毙。 林清越猛然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颤声道：“可是你却任由你的表弟娶了我。”这一直是林清越的一个心结，一个男人前脚还说喜欢她，后脚就任由她不甘不愿的成为别人的女人。 洛辰风眼神黯淡下来：“他是皇帝。”短短四个字道尽了皇权社会下的无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纵然他有深厚的背景，自傲的本领，也不足以与皇权对抗。就算他真的舍得一身剐，那也未必能将皇帝拉下马，更何况他并非孤身一人。 “皇帝，是啊，他是皇帝。“林清越幽幽道，道不尽的幽怨暗恨。虽然一再的告诫自己，不过是自己倒霉赶上了时候，皇帝所要的不过是个炮灰女人，是她与否丝毫不会影响到皇帝的决定。可是在作为炮灰本身，却无法做到不怨恨。 “你恨他。”洛辰风似乎想不到林清越竟会怨恨。 “或许我不该恨，他不过是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利益。只是，当自己成为那个最小代价时，心有不甘罢了。但是对于其他人而言，这个最小的代价根本就不值一提，不是吗？”别说在这个女人地位低下的时代，即使是在那所谓尊重人权的时代，用女人换取利益的事情不也是时都在发生吗？只是那个女人不是她，所以她不在意。 “其实……”洛辰风犹豫了一下，道，“其实他是喜欢你的。” “这话你早就说过了。”林清越冷笑一声，“他喜欢我，或许吧。即使他厌憎太后家族，不也把慧妃娶进宫，还恩宠有加。我是女人，虽然不是很漂亮，长得也不难看。他喜欢我丝毫不吃亏，不是吗？” 外面雷声雨声，闪电破空的霹雳声，黎明前的黑暗狰狞可怖。冷风吹来，病体如同在风雨中飘摇，瑟瑟发抖。夏季的风竟也是这般渗骨，健壮的胸膛都不能给她带来一丝温度。洛辰风紧紧的抱着她，将所有的衣物都裹在她身上，依然温暖不了她的身体。明明是在发烧，她却感觉冰冷如坠冰窖。 “我能活下来？”林清越突然转移话题。 “你会活下来的。”洛辰风保证似的，重重点头，“你一定会活下来的，不要胡思乱想。” “是啊，我会活下来，我还要见澈儿和念儿呢。”林清越神色很奇怪，“你知道吗？以前我很少想起他们，可是最近却经常想，甚至亟不可待的想要见到他们。我有预感，我恐怕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不会的，你一定能见到他们。”洛辰风的声音前所未有的颤抖，“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呵呵，辰风，你知道吗？我其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或许死了就能回去了。那里没有皇帝，没有王爷，也没有你。不过没有也好，你已经结婚了，我不做小三的……”林清越突然呵呵笑起来，前言不搭后语的胡言乱语，声音越来越低。 “清越，清越，你不要睡，你还有澈儿和念儿啊，你难道不想见他们吗？澈儿已经会念三字经了，你不想听他念给你听吗？清越，清越……”看着林清越眼皮耷拉，渐无声息，洛辰风猛烈的摇晃着她瘦弱的身体，声音穿透风雨，悲鸣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