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七
一个普通的牧民帐篷,摆着简单粗鄙的生活用具。一名身着赫勒牧民服装,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站在一边,轮廓深邃刚毅的面容带着淡淡担忧。一名须发花白的老头仔细的诊脉,青年担忧道:“怎么样,没事吧。” 林清越感觉自己的就像做了一场梦,马蹄声止,洛辰风一马当先矗立马上,居高临下的睥睨这群人口贩子。那一刻,林清越甚至相信了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白马王子。虽然他骑得是一匹黑马,可是对于那一刻的她甚至那些被贩卖的女子来说,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他们没有厮杀,洛辰风表现得像个商人,很冷静的谈定了价钱,将她们买过去。尽管林清越不舒服,可是那一刻她已经没有力气在意了。洛辰风稳稳的将她抱上马背,她已经体力不争,陷入昏迷。再次醒来,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浑身无力,却引起一阵咳嗽。洛辰风猛的跳过来,轻拍她的背,急道:“大夫?”声音还带着颤抖,大概是没见过这样咳嗽的,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刻出来一样。 老大夫摇摇头,道:“宿疾未除,再加风寒……”说了一大推医学古文,不过林清越也明白了,她这病不好治,是死是活端看天意了。 看着洛辰风脸色发白,交代下去按大夫开的方子去抓药熬药,忙个不停。林清越原本害怕的心,此刻却感到伤心。她强撑笑道:“你不要听大夫说,没什么大碍。我先前在宫里生病比这严重多了,不还好好的吗?不会有事的。” 洛辰风也笑道:“是啊,不会有事的。你什么都不要想,好好养病就好。”明明俊朗的笑容,林清越却感觉比哭还难看。 “对了,你什么时候来赫勒的,澈儿还好吗?”林清越不想再说她的病,不着痕迹转移话题。 洛辰风也不再纠结她的病症,拉着她的手和她说起澈儿。从他的讲述中,林清越知道,澈儿已经三岁了,极为聪明伶俐。至于聪明伶俐到什么地步,小小年纪已经可以心算,这简直就是神童。不过也淘气得很,据说霜姨都被折腾的头发花白了,造孽啊。不过林清越很不厚道的认为霜姨是乐在其中,她不是一直以为澈儿是洛辰风的孩子吗?这下好了,能被孙子折腾可是老人的福气。 就在洛辰风给林清越讲述的时候,药已经熬好。空气里弥漫辛苦的热气,林清越眉头皱的紧紧地,苦巴着脸看着黑乎乎的药汁。 “良药苦口,喝了药病才会好。”洛辰风吹良吹药,喂到她嘴边。 林清越毕竟不是任性的小姑娘了,尽可能的忽略味觉一口将药咽下去。她怕死,虽然经历了这么多事,未来也不知道在哪里,可是她还是怕死,只要有一线希望,她都会挣扎着活下去。喝了几口,径直端过药碗,眼睛一闭,咕噜咕噜的咽下去,口中苦涩,灌了好几口水才好一点儿。 抬头看到洛辰风目瞪口呆,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苦笑道:“怎么,很惊讶吗?” “你不怕苦吗?”洛辰风问了一个很小白的问题。 “怕。”林清越无奈苦笑,“可我更怕死。” 洛辰风对她的直白真是无语,不过心情却有些放松,露出淡淡的笑容。这时,外面禀道:“少爷,兵士巡查。” “知道了。”伸手在林清越脸上拂了一下,洛辰风交代道,“一会儿不要说话。” 巡查的兵士大概已经受了严令,检查的相当仔细。洛辰风一再宣称她有痨病,兵士依然拿着画像端详了半天,仔仔细细的打量她。几个人凑在一起嘀咕了一会儿,摇摇头失望的走出去。 好一会儿,洛辰风再次进来,端着一盆水给她洗脸。林清越摇头拒绝,道:“他们是叶韵哈伦的人吗?” “不清楚。你还是洗一下,这东西敷在脸上长时间不洗,对皮肤不好。”洛辰风对士兵搜索似乎并不上心。 林清越欲起身,洛辰风却先一步将她扶起来,拿过毛巾给她擦脸,动作很是熟练。林清越感觉不好意思,自从上学前班开始,就没人给她洗过脸,还是个大男人,算是她的初恋。原本苍白的脸有些潮红,她低声道:“我自己来。”
“你是病人。”洛辰风说的淡漠,林清越却差点流下泪来。自从上大学后,就一个人在外面生活,那时候毕竟还有家人,就算再怎么难,明白自己不是一个人,无论如何都不会绝望。可是在这个世界里,孤身一人,经历了这么多无法想象的事情,她都不记得普通人的生活了。在生病被当做牲口一般买卖的时候,那一刻她的心里真的绝望,绝望到希望自己从来都没有出生过。 那一刻她忘了她也曾经有过安宁幸福的生活,有过疼爱自己的父母兄长,有自己疼爱的侄子儿子,有过虽然短暂却真实的初恋,只要有这些,就算生命真的走到尽头,她依然应该感恩,对自己生命的感恩。厌弃自己的生命,她差点对自己犯下不可原谅罪过。 忍不住抽噎一下,不料又引起一阵咳嗽。这次的病来得实在凶猛,惊天动地的一阵猛咳,毛毯上,洛辰风的衣服上血迹斑斑,触目惊心。好不容易缓过来,刚刚的忏悔已经被病痛折磨的灰心。 在宫中生病没有这么严重不说,还有上好的药材供着,她都躺了那么久。在这冰天雪地的草原上,就算洛辰风再细心体贴的照料,没有好药材,外面还有搜索的兵士,看来这一次真的要听天由命了。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叹息道:“要是就这样死了,我一定会死不瞑目。”死亡的方式有很多,但是死得糊涂是最让人不甘心的。她现在有太多的疑惑,她没有奢望自己死的伟大,但最起码不要死得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