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终于熬出头
刚刚得知念秀不是自家孙儿的时候,李夫人一时气昏了头,竟然骂念秀为“狗杂种”,等到念秀被静乐公主抱走了,她又后悔不已了。 特别是收拾房间的时候,家里到处都是念秀的东西:他睡过的摇篮、玩过的玩具、穿过的衣服、戴过的帽子…… 李夫人看到这些东西就黯然神伤。养了都快两年的孙儿突然成了别人的,她几乎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老人家天天做梦梦的都是念秀,想得都快发疯了。越想念那个被人抱走了的孙儿,她就越想拥有一个自家亲生的孙儿。 但是儿媳妇小梅那里什么动静都没有,李夫人就只有逼着光进再娶一个媳妇儿。做母亲的虽然急得要命,做儿子的却是半点都不着急,李夫人一唠叼,光进就满不在乎地说:“愁什么呀,我和小梅都这么年轻,没准明儿就给你生个大胖孙子了。” 宝贝儿子这么固执,李夫人再着急也无可奈何。 母亲发愁,弟妹小梅痛苦,光弼心里也烦,如果不是他把念秀抱回家,或许也就没有这么多事了。 光进却不这么想,他甚至安慰哥哥说:“你别自责,这两年如果没有念秀哄着母亲,恐怕我早就被逼着另娶了媳妇儿了。” 光弼知道:自己的烦恼当然不是来源于念秀被抱走和小梅不能生育。这些事只是雪上的一层霜罢了。自从子仪离开,他的烦恼就无穷无尽。就是子仪还在河西的时候,他也一样不开心。 就在光弼烦得要命的时候:子仪和静乐公主给他寄了书信来:他们在朔方找到了李怀秀! 突然得到这样的消息,光弼喜出望外,所有的烦心事一下子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莺莺苦苦等待多年,终于熬出头了!光弼激动得要命,匆匆找节度使安思顺请了个假,飞快地跑回家去告诉莺莺这个好消息。 光弼刚刚进门,就听到母亲严肃无比的声音。“光进任性,你不能像他一样任性,小梅,光进听你的话,你要劝劝他,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嘛。哪怕光进娶了新媳妇儿,你在李家的地位也不会受到影响,我答应光进扶你为正室,就一定会扶你为正室……” 光弼叹了口气,母亲又在想方设法的让光进娶新媳妇儿了,光进油盐不进,她就从小梅这里下手。可怜的小梅! 光弼冲进院子,李夫人和小梅面对面的坐在院子里。李夫人脸色不是很好看,说话的声音也有一点重。小梅头垂得低低的,像个被审讯的犯人似的默默地听着。 李夫人听到动静,回过头来,讶异地问:“光弼,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有点事。”光弼匆匆奔向莺莺的房间,直接推开门,屋里似乎没有动静,光弼也顾不得男女有别,径自冲进卧室,同时大声呼唤,“莺莺。” 没有人应声,光弼掀开内室门帘,探头看了一下,里面也没有人。他又奔了出来。李夫人摇头道:“什么事这么火烧火燎的?莺莺在云天的房间里陪伴哥舒悦姑娘。” 光弼立即又往云天卧室方向奔了过去,李夫人还想再说什么,光弼已经跑得不见影儿了。 李夫人回过头来,正准备继续规劝小梅,小梅却突然站了起来,她掩住嘴,低着头奔到一棵柳树下。小梅腰弯得低低的,伸手抱住柳树的树根,拼命的呕吐起来。 李夫人愣了一愣,走到她身边,树根下已有一点油腻腻的呕吐物,小梅狼狈得要命,半天才掏出手绢掩住嘴,同时用身子挡住那些东西,她充满歉意地说:“娘,您别看了,太让人恶心了。” 小梅的脸红红的,眼里都有泪花了,李夫人关心起来,“怎么回事呢?” 小梅用手绢抹了抹嘴唇,道:“大概吃坏肚子了吧。” 李夫人怀疑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扬声呼唤道:“云天,云天。” 光弼站在云天的房间门口,“砰砰砰”地敲门,边敲边喊,“莺莺。” 屋里响起杂乱的脚步声,门被打开,云天和哥舒悦同时冲了出来,李夫人还在那里呼唤,云天应着“来了来了”,她对光弼点头一笑,从他身边匆匆跑了过去。 哥舒悦好奇地盯着光弼,问道:“怎么你们一个个都催命似的着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光弼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句,探头朝里面望了望。 莺莺抱着孩子从里面慢悠悠地走了出来,“光弼,什么事这么急呀?” “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光弼扬了扬手里的信笺,叫道:“子仪他们找到李怀秀了。” 蓦然听到李怀秀尚在人间,莺莺呆住了,接着眼泪就扑簌簌地掉了下来,一时什么话也说不出。 哥舒悦见莺莺神情不对,她关心地问:“莺莺姐你怎么了?李怀秀是谁啊?” 光弼走近莺莺,笑道:“李怀秀刚刚投了朔方军,子仪说他这两年过得很好,他被一位汉化了的西域胡人认为义子,而且成了西州一个大型养马场的少主人。” 莺莺什么反应也没有,光弼伸手接过她怀里的孩子,把信笺递给她,笑道:“你们马上就可以团圆了。” 莺莺也笑了起来,泪却流得更凶了,她展开书信,又哭又笑地骂,“这没良心的……” 聪明的哥舒悦也猜到发生什么事了,她小声问光弼,“是莺莺姐的丈夫找到了吗?” 光弼笑着点头,哥舒悦也为莺莺高兴起来,笑道:“莺莺姐,恭喜你们夫妻团聚啊。可惜我就要搬家去陇右了,恐怕喝不到你们的团圆酒啦。” 莺莺看完书信,伸手抹掉脸上的泪痕,抬头看向光弼,问道:“他还不知道静乐meimei也在朔方吗?” 光弼叹了口气,说:“他不知道。公主不想见他,她还叮咛我们千万别泄露她的行踪,今生今世,公主再也不想跟你丈夫有什么纠葛了。” 莺莺又不做声了,沉默了一会儿,叹道:“瞒得了一时,恐怕也瞒不了一世。念秀是他的孩子,骨rou之情,始终是割不断的。” 光弼摇了摇头,静乐公主已经怀了子仪的孩子,恐怕她是不愿再跟李怀秀复合的了。只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念秀毕竟是李怀秀的骨rou,所以她想躲李怀秀一辈子可能也不太现实。 夫妻即将团圆,这明明是一个喜讯。哥舒悦却发现气氛有点沉闷,她伸手碰了碰莺莺的胳膊肘,笑道:“莺莺姐,别站在门口发呆了,咱们进屋去坐着说话吧。” 三个人又回到云天的房间里,各自坐了下来,光弼关心地说:“莺莺,此去朔方不易,你又带着孩子,还是让我送你过去吧?” “那怎么行啊?”莺莺心中充满感激,去朔方路途遥远,有个男人护送当然方便,可光弼不是闲人,他是河西节度府的军官啊。 光弼笑道:“没关系,不过是请两个月的假罢了。河西人才济济,少了我一个天也不会塌下来。” 天是不会塌下来,可是请这么长的假,对他的前途或多或少总会有点影响吧?可惜虎子刚刚回契丹去了,他要是还在河西就好了。莺莺沉吟半晌,推辞道:“我自己能去的。”
“不行。”光弼不容置疑的道:“我不放心,你一个女人,孩子又小,你以为是出去赶集呢!万一有什么事情,你让我怎么向伯父、伯母交待?莺莺,我一定要送你,不亲眼看见你和李怀秀团聚,我绝不回凉州。” 莺莺激动起来,她轻轻捏了捏光弼的臂膀,道:“光弼,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啊?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啊?”光弼道:“咱们两家本来就是世交,更何况,我以前欠你太多……” 哥舒悦感觉自己完全被无视了,她打趣道:“莺莺姐,既然李将军这么好,你还找你那‘没良心的’做什么啊?干脆你嫁给李将军好了。” 光弼尴尬起来,莺莺使劲推了哥舒悦一下,道:“你这妮子,满嘴胡说八道,看我不把你的嘴撕烂了。” 哥舒悦嘻嘻一笑,远远的跑开了,她跑到门边,掀起帘栊,偏又回头笑道:“你们两个情意绵绵的,当我完全不存在呢。反正我是多余的,我不打扰你们了。以后若有机会看到那个什么李怀秀,我一定要提醒他小心戴绿帽子了。” 莺莺边笑边斥骂:“越说越不像话,这嘴当真是不撕不行了。” 哥舒悦见莺莺似乎真的恼了,她也赶紧溜了。 哥舒悦一跑,光弼更加尴尬起来,他将念远往莺莺面前一送,道:“莺莺,我还有事,先出去了。” 莺莺接过孩子,笑道:“我也出去看看,云天被伯母叫出去,怎么半天还没回呢?” 两人走出云天的房间,穿过客厅,来到走廊,却见李夫人和蔼可亲地端了一杯水递给小梅,小梅接过水杯,走到柳树下,慢慢的漱起口来。 光弼诧异地看着,扭头小声对莺莺道:“母亲的态度怎么一转眼就变得这么好了?” 说话间,云天已领着一位大夫走进院子,李夫人迎了上去,对那大夫不知说了几句什么,大夫点了点头,放下药箱。 小梅漱了口,拿着空的水杯坐回椅子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大夫。光弼和莺莺隔得虽然有点远,却也能清楚地看到小梅脸上的紧张。 光弼和莺莺走到院子里,那大夫早已坐到了小梅对面,小梅伸出手,大夫抓住她的手腕,伸指搭上她的脉门。 看到这情景,光弼忽然明白了什么,他快步奔到母亲身边。 那大夫睁开眼来,他松开小梅的手,对着李夫人一抱拳,笑逐颜开的道:“恭喜恭喜,这个是喜脉,少夫人有身孕了。” 小梅终于松了口气,眼睛不由自主就湿润起来。李夫人兴奋不已,对那大夫千恩万谢的,还不忘记吩咐光弼,“快快去拿赏钱。” 莺莺也由衷地替小梅高兴。自从静乐公主把念秀抱走后,小梅可没少受苦啊。辛辛苦苦养了快两年的孩子成了别人的不说,闲人夹枪带棒的冷嘲热讽、婆婆的训斥和白眼,她都只能打落门牙往肚里吞,背着人那眼泪也不知道抹了多少。如今她也怀上宝宝了,终于得以抬头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