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3章 良心的煎熬
雪一落下来就没完没了,仅仅一夜,草原莽莽苍苍的被冰封雪冻起来了,到处白茫茫的一眼望不到头,就好像老天爷给草原盖上了一床白花花的大棉被。 白天那雪还像花瓣一样软软的,晚上气温一下降,雪还没落下来就已yingying的结结实实的了,那不再是雪花,而是雪粒。 天气冷得要命,地上冻雪厚厚的,道路要么滑溜溜的要么积雪深深的,再快的马都得小心翼翼的慢慢的走路。萧青山却还忙忙碌碌的带着部落里的年轻人到处检查马、牛、羊圈有没有漏风;圈里的干草够不够暖和;有没有牲口被冻病或者冻伤。 光弼害怕跟莺莺相处的那种压力,所以他也特别勤快的跟着萧青山到处检查、修补牲口圈;给牲口们添加干草;救护被冻坏了的年幼的牲口们。活儿虽然辛苦,他心理上的压力却因此轻了许多。 光弼性情内敛,在大唐他几乎没有什么要好的哥们儿,但是因为勤快,他在契丹居然赢得了整个部落的欢喜。当他们忙碌的时候,不少老人竖着大拇指对萧青山说什么“你这个女婿真能干啊”、“小伙子好勤快啊”之类的话,光弼听得脸都有点红了。 忙起来的日子飞一般的流逝了,一转眼就到了大年夜。光弼第一次和家人以及子仪以外的人过年,哪怕萧青山夫妇再热情他也难免有点失落。而萧青山夫妇对他好是因为他是莺莺未来的丈夫、是他们的半个儿子。光弼一想到今后的生活就头大如斗,将来这日子该怎么过啊? 大年夜守岁,光弼给郭子仪写信。与萧家人相处了这么多天,他发现了一个不能算秘密的秘密:萧青山一家人虽然都听得懂而且也会说许多汉语,认识的汉字却很有限,几乎是斗大的汉字认不出一箩筐,写汉字就更加提都别提了。就像俗话说的“花老虎,老虎花,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以前萧青山写给他父亲李楷洛的书信还是找人代写的呢。 发现萧家人不识汉字,光弼就放心大胆毫无顾忌的给郭子仪写信,反正就算他们看见也不知道他写了什么。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的生活,感觉自己就是一个罪孽深重的犯人。 你说我们需要一个家庭作掩护,但对着那么淳朴率真的姑娘,我怎么可以欺骗她的感情? 嫁给我真的太委屈莺莺了,我没有可能给她幸福啊。她还是我父亲最好的朋友的女儿呢,她的父母对待我就像对待自家儿子一样亲热。我明明不爱他们的女儿,偏偏还要昧着良心把莺莺娶回家。 这太缺德了!子仪,我恐怕自己没有那样的厚脸皮迎娶莺莺了。面对着他们一家人的笑脸,我就像站在法堂上被审判的罪犯一样难受,我的良心被放在滚油锅上煎熬。这样的日子简直一刻也待不下去了,真想立马一走了之,永远也不要再面对他们。 离了我,莺莺一定可以找到一个能给她幸福生活的好小伙子。 可是如果我就这样离开了,我又该如何向我父亲交代呢?他正眼巴巴的盼着我早日迎娶莺莺回家啊。” 光弼胡言乱语了半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写了什么,最后交代了一下自己的归期和约定见面的地点。 光弼封好书信,寄了出去。他的书信是寄往河西子仪的家里去的,至于子仪能不能收到,甚至连子仪还有没有在河西,光弼心里都没有一点底。 新春虽然冰天雪地,草原上还是挺热闹的,但是热闹都属于别人的,光弼心事重重,几乎不知道这个年是怎么过完的。好不容易熬到了初三,光弼迫不及待的向萧青山夫妇告辞。在这里简直就像在被审判,他只想躲开他们。 才到初三光弼就要回去,莺莺恋恋不舍的可又不好意思留他。奇怪的是:萧青山夫妇居然也没有挽留。光弼才一提出来要回去,萧青山就赞同道:“嗯,是该回去了。” 光弼心中暗暗纳罕:怎么萧青山倒好像巴不得他回去似的?这是怎么回事呢?好像他在萧家并没有不受欢迎啊?那萧青山又为什么急着送他回去呢? 萧夫人和莺莺热心地帮着光弼收拾好行囊,萧青山又殷勤叮嘱半天,终于送光弼出门了。 天气不是很好,路也很不好走,刚开始的时候是积雪遍地,到后来气候转暖,冰雪开始融化,道路变得泥泞不堪。 光弼紧赶慢赶,直走了两个多月才算进入了河西境内。 踏进河西境内,光弼按照信中约定的,直奔平凉川官道上的一家命名为“如归”的小客栈,他当初出发的时候也在这家客栈住宿过。 光弼不知道子仪会不会跑这么远来接他,更不知道他能不能找到这家客栈,可他还是忍不住希望子仪来。 光弼一进客栈门就向掌柜打听子仪的消息,“打扰了,请问有没有一位约莫二十八九岁的相貌很清秀的青年在此歇宿?” 掌柜的上上下下打量光弼,问道:“你就是李公子吧?” 光弼点了点头,掌柜的笑逐颜开,“你那位朋友在此已等候多日了,他就住二楼第三号房间。” 光弼高兴得要命,心跳都快了起来,平日彬彬有礼的他这个时候就连“谢谢”都忘了说。 子仪真的跑这么远来接他了!他还是在乎他的,并没有见了媳妇儿就忘了他。 光弼匆匆奔上二楼,来到第三号房间门前。门关着,光弼轻轻敲了两下,房门立即被打开了,子仪就站在门口,他看到敲门的人是光弼,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不等光弼发话,子仪已伸手将他拽进屋去,反手关上门,然后紧紧抱住他,紧得光弼连呼吸都有点困难了。 光弼挣扎了一下,道:“我身上尽是泥水,别把你衣服也弄脏了。” 子仪低头在光弼的肩膀上蹭了两下,哑声道:“已经有一百二十三天没见过面了!” 听到这话,光弼心头不知是什么滋味,子仪是一天一天的在数着日子等他回来呢。 光弼在子仪肩上拍了一下,道:“在契丹的时候,我也老是想你。” 子仪轻声呢喃,“我魂里梦里都是你的影子,天天算着你的归期,简直有点疯狂了。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我怕你一见到那位萧姑娘就移情别恋了。” 光弼摇了摇头,嗔道:“我是那样玩弄感情的人吗?” “我知道你不是,可是咱俩分别久了,我忍不住就会胡思乱想。直到收到你的书信,一颗心才算落了地。”子仪笑着抬起头来,道:“你身上一点温度都没有,衣服也是湿湿的,得赶紧泡个热水澡才是。” 光弼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衣服上溅满了泥,起码有一大半都是湿漉漉的,连子仪的衣服都跟着被弄脏弄湿了。
子仪在他颊上亲了一下,道:“你先坐一坐,我去给你提热水上来。” 光弼拉住子仪的手阻拦他,“算了,客栈条件不是很好,洗澡太不方便了,一大桶热水提上提下的,太累了。” 子仪握住光弼的手,笑道:“你担心什么呢,有我给你跑腿啊。”他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洗干净了才好上床啊。” 光弼眼睛一瞪,子仪不敢再多话,很识相的跑出去了。 光弼走到门口,望着子仪消失在楼梯间的背影,不由自主叹了口气。现在的情况那么糟糕,他俩还能一块儿走多远呢?在契丹的时候,他老是想着子仪,现在见到子仪了,不知怎的他脑海里又总是浮现起莺莺羞答答的眼神来。光弼心中五味杂陈,以后该怎么办啊? 子仪很快就提了一大桶热水上来了,他将浴桶放到房中间,在桶旁边放了一张胡凳,再从床头抱了一捧衣服放到凳上,笑道:“快点过来洗澡。” 光弼走了过去,子仪已手脚麻利的帮他宽衣解带了,光弼低声拒绝道:“我自己洗,你坐一边歇歇吧。” 子仪道:“瞧你,难道还怕被我吃了豆腐了?”他贴着光弼的耳朵笑道:“你一路风尘仆仆的,我想帮你按摩按摩筋骨。” 子仪这样殷勤,光弼也就乐得享受了。 子仪按摩的手法越来越高明了,舒服得要命。光弼索性趴着浴桶任子仪施为。 热水已经慢慢的变凉,光弼还闭着眼睛在那里享受呢。子仪含笑拉着光弼站了起来,光弼懒洋洋地走出浴桶,子仪伸手从胡凳上拿起一条崭新的柔软的巾帕给他擦拭身上的水渍,脸上的笑容邪邪的坏坏的。 “我还不知道你!”光弼在他额上轻轻吻了一下,道:“侍候了我半天,早就想着要连本带利讨回去吧?” “那是当然。”子仪丢下巾帕,扯着光弼飞快地倒到床上,自己也迫不及待地扑了上去。 好么,胡凳上的衣服也用不着了,浴桶里的洗澡水也不用提下楼去泼掉了。 光弼伸指在子仪额上戳了一下,道:“登徒子!” 云雨半天,子仪总算消停了。 光弼长长吁了口气,也不知道是欢喜还是发愁。子仪搂住他的肩膀,问道:“又在想什么呢?” “我害怕。”光弼又叹了口气,说:“这样偷偷摸摸的欢娱,真的是在犯罪啊。” 子仪在他颊上亲了一下,道:“光弼,别犹豫了,你原本不是那种优柔寡断的人啊。你心里明白:哪怕你狠心跟我断绝往来,你也不可能爱上萧家姑娘。既然如此,你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女人嫁给男人不就是为了找个依靠么?你给她名分、给她吃、给她穿就足够了。别整天东想西想的,咬咬牙,闭着眼睛一路顺其自然的走,哪有那么多矛盾啊?” 子仪想得真够简单的!好像娶个妻子就跟养只猫差不多呢。事实上,子仪也活得很简单。同样的事情,光弼做起来却是那么的累。他苦笑起来,这就是同人不同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