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4章 冰火两重天
光弼有勇气对抗父亲，却没有勇气孤军作战。 他为了郭子仪几乎被打死冻死，结果却发现自己所有的痛苦都毫无意义：子仪根本就不爱他，一切都只是他一个人的痴心妄想。 因为伤心过度，光弼一下子病倒了。 光弼居然没来节度府上班，子仪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一直惴惴不安的。联想到昨天被光进发现他们的秘密，那心情就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子仪甚至等不到中午休息了，干脆去找节度使皇甫惟明请了一天假，然后匆匆往光弼家里而去。 其实他已经知道李楷洛再也不像当初在平卢那样待见他了，但他还是要去自讨没趣。不见到光弼，他实在放心不下。 子仪来到李家，光进正拿着个玩具在门口玩，子仪笑着招呼他，“光进，你哥哥呢？他怎么没去上班了？” 光进抬头看到子仪，小家伙先是下意识的甜甜一笑，随即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对头，那笑容就变得僵硬起来。 光进指着子仪道：“你不是好人，我娘叫我不要理你，我爹爹也叫哥哥不要再跟你来往。” “我怎么不是好人了？”子仪吃了一惊，问道：“你哥哥究竟在哪里？” “你当然不是好人！你害我哥哥吃了不知多少苦。”光进小脸一板，道：“我们家不欢迎你，你走吧。” 子仪怎么可能被一个小孩子轰走？他把马系到李家大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转身疾奔进李家。 光进跟在子仪身后大叫，“我都说了我家不欢迎你，你还要进来，要不要脸啊？” 光弼的早餐放凉了也没吃，李夫人叹着气把那碗面条端了出来。还没走进厨房就听到光进在客厅里大喊大叫。 李夫人赶紧放下面碗，快步来到客厅，就见郭子仪站在那里，光进双手叉腰站在他前面吆喝着要他快滚。 子仪双手抱拳，礼貌地招呼了一声“伯母”，然后问道：“光弼在家吗？他怎么没去上班了？” 李夫人却没回答子仪的问话，她拉开光进，神情冷淡地对子仪说：“光进人小不懂事，你别放在心上。” 李夫人的神情也很不对，就差没有开口逐客了。子仪假装不知道对方的冷漠，笑着连道“没事没事”，然后又不死心的询问光弼的消息。 “光弼病了。”李夫人道：“我有点忙，不能陪你，你随便坐。” 子仪听到光弼生病，他立即担心起来，道：“伯母，我去看看他吧？” 李夫人半点也不客气地说：“那倒不必了。你还是回去忙你的吧。我们家的事，我们自己会处理，你就不用担心了。” 这是明着下逐客令了。子仪更不甘心就这样离开算了。李家母子这样对待他，那只能说明一点：他和光弼的事情十有八九露了馅。而一向工作认真负责的光弼既不上班也不请假，李夫人又说他病了，那一定是真的病了，至于他生病的原因，子仪有点不敢想象。 子仪正打算继续跟李夫人软缠硬磨呢，李楷洛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他挥挥手，吩咐夫人带光进出去玩。然后冷漠地问子仪，“你来我家干嘛？” 子仪道：“光弼没上班，我有点担心，所以过来看看他。” 李楷洛冷笑道：“你倒挺关心他的。” 子仪叹了口气，道：“伯父好像不欢迎子仪？” “你觉得你自己应该受欢迎吗？”李楷洛终于不客气了，“我恨不得将你生吞活剥了。” 光弼的父亲这么恨他！果然是露馅了。子仪苦笑起来。 李楷洛思索了一下，忽然道：“郭子仪，你不是很关心光弼吗？你跟我来吧。” 子仪跟着李楷洛来到光弼房间，光弼趴卧在床上一动不动，有人进来也不理不睬。 子仪走到床前，挨着床榻蹲下身子。低头一看，那个心疼啊。一夜不见，光弼脸上就生了两三块苍白的冷饭疤，他眼睛又红又肿，紧紧闭着，脸微微侧着靠在枕头上，整个人了无生气。 一个人好好的当然不会生病，何况光弼那么健壮的小伙子。 昨夜他该遭了多少罪，才会变成这个样子啊。子仪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李楷洛平静的道：“光弼，郭子仪看你来了。” 光弼浑身一震，慢慢睁开眼来，一看到子仪，他的眼眸立即清澈起来，瞬间生气勃勃。 李楷洛指着郭子仪对光弼道：“郭子仪，今天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光弼不知道，你自己不可能不知道你就是个花花公子。说吧，你家里究竟有多少位夫人？你有几个小孩？最大的孩子多大了？” 听到父亲的话，光弼的眼神黯淡下来，但是眼睛依然一眨不眨的盯着子仪。 最不想面对的问题一下子被掀出来摆到台面上了。子仪在心中暗暗叫苦。光弼的父亲这一招够狠的。不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却要他当面承认欺骗光弼。 子仪也不想狡辩，这个时候，狡辩只会有害无益。 他叹了口气，趴到床前，对着光弼的眼睛，诚恳地说：“光弼，以前确实有些事没告诉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我想你应该听到了许多关于我的不好的话。你父亲说的没错，我以前就是一个花花公子，我已有家室。夫人、儿子、女儿都有了。” 子仪真的是早就有家室的了。光弼已没法再自己欺骗自己。他咬着唇，垂下眼帘，什么话也没有说。 李楷洛开始逐客，“好了，郭子仪，人你也看过了，话也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光弼恹恹的闭上眼，任凭他父亲驱逐子仪。 子仪叹着气，柔声道：“光弼，不管以前我有多荒唐，请你相信我，我爱你。” 李楷洛扯着子仪的衣袖将他往外拽，嘴里恶狠狠的道：“滚出去。” 子仪被他扯着边走边回头叫道：“光弼，我只爱你。” 李楷洛压着即将爆发的怒火使劲把子仪拽出房来，关上门，喝斥道：“滚！郭子仪，你欺负光弼不谙世事，过去已经把他害得够惨了，你还想继续毁掉他一生吗？” 子仪胸膛剧烈起伏着，徒劳地望着大山一样挡在光弼房门口的李楷洛，眼前这个形势，他已绝对没有机会再跟光弼解释什么了。子仪跺跺脚，叹道：“伯父，你不明白。” 李楷洛回到光弼房间，儿子依然死人一样趴着。 李楷洛又生气又心疼，他走到光弼床前，一字一顿道：“光弼，做人要有自知之明，要懂得自尊自爱。你再跟郭子仪纠缠不休，那就是自己作践自己了。郭子仪再怎么说爱你，他也不可能给你什么，你只能偷偷摸摸的送上门去给他玩玩而已。你觉得你跟这个花花公子会有将来吗？” 光弼闭着眼睛，脸上神情似乎没有任何变化，心中却已翻江倒海了。 突然发现郭子仪有家有室的痛苦被郭子仪轻轻的一句“我爱你”就化解了大半，他是多么容易满足啊。 子仪大喊着叫出一声“我只爱你”就让他飞上了云端，一时之间百感交集，酸甜苦辣咸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大概这就是幸福的感觉吧？ 可是父亲一句“只能偷偷摸摸的送上门给他玩玩而已”又立即将他打入万丈冰窖，几乎连呼吸都要窒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