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4章 别被他骗了
光弼搬出军营的集体宿舍跟子仪过起了小日子,两人如胶似漆亲密无间的。 为了不被外人打扰,子仪果真没请仆人,天天晚上苦练厨艺。光弼也不再对他颐指气使了,而是跟着他一起学习做饭做菜。 皇天不负苦心人,两个多月过去了,子仪和光弼的厨艺都大有进步,终于能做出可以吃的饭菜来了。 幸福的日子溜起来特别快,一转眼就到了年底,一年即将结束了。 腊月初五,节度使皇甫惟明宣布:就要过年了,军队照例是不能放长假的,军人身负着保家卫国的重担,即便是除夕、新春两天也必须有一部分人牺牲与家人欢聚的机会来保卫边疆!但是从今天开始可以有计划的请年假,所有家不在武威的人上至将军下至士兵都可以提出申请。节度府要早早做好统筹和调度工作,到时一定尽最大努力满足大家的愿望。 通知大家有计划请年假的榜文才一张贴出来,军营里就到处沸腾起来,大伙儿都激动得不得了。给这道榜文一提醒,许多人顿时归心似箭,似乎明天就是新春了一样。 子仪看着这张榜文却没有半点激动,他低声询问跟他一起看榜文的光弼,“过年你有什么打算?” 光弼愁眉苦脸道:“我家离河西太遥远了,一来一回快则三四个月慢则五个月到半年,节度使怎么可能给我批这么长的假啊?” 子仪正巴不得光弼回不了家呢,闻言笑道:“请半年假回家过年?就算节度使给你批,你能好意思请吗?” 光弼确实不好意思去找节度使请这么长的假。他叹了口气,说:“看来我是回不去了。算了,我还是成全别人吧。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外面过年,真不知道那是什么滋味。” 子仪笑道:“谁说你是一个人过年了?” 光弼一愣,立即欣喜若狂起来,道:“你也不回家了吗?” 子仪道:“瞧你说的,咱们不是天天回家吗?” 光弼立即像做贼一样左右瞟了瞟。身边看榜文的人虽然多,但似乎没有人留意他们。 光弼不敢再在这种热闹地方停留了,万一子仪说出什么私房话来被别的军人听见了,以后他的脸往哪儿搁啊? 光弼不理子仪,快步走出人丛,子仪也飞快地跟上他,两人走到一个僻静的所在。光弼似嗔似怒的瞪了子仪一眼,道:“你说话能不能注意点儿场合?” 子仪赶紧道歉,“对不起,刚刚是有点口无遮拦了,以后绝对注意!其实我也没说什么惊人之语嘛。节度府里许多人都知道咱俩住在一起啊。” 光弼气道:“住在一起跟‘家’的概念能一样吗?” “是我错了,以后绝不再说‘家’了。”子仪笑道:“那明明就是咱俩的家嘛。” “不许在外面说。”光弼气得使劲在子仪肩上捶了一拳,疼得子仪“啊哟”一声。 光弼关心地问子仪,“过年你也要留在武威吗?” “当然了,我要跟你一起过年嘛。”子仪笑道:“不留在武威我一个人去哪儿啊?” “太好了。”光弼兴奋起来,道:“你要跟我一起过年?你也不回家了吗?” 子仪笑着勾住光弼的肩膀,道:“谁说不回家了?你在哪里,我的家就在哪里啊。” 光弼兴奋难抑,嘴里却佯装生气,“你刚刚都说了不在外面乱说的。” 子仪左右张望了一下,道:“放心,这附近根本就没人。”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光弼提醒道:“咱们得随时注意着,一不小心被别人听到了,这个地方就没法混了。” “知道了。”子仪知错就改,“还是赶紧做正事去吧,咱们的私事等出了节度府再谈。” 节度府里大多的将军和士兵们都陆陆续续的请假了,子仪和光弼始终坚守岗位不动。 冬至的下午,节度府给留守军人们发了许多年货以为奖励,吃的穿的用的一应俱全。一时间笑语喧哗之声不绝。 子仪清点了一下年货,笑道:“河西节度府果然大方,以前在朔方还没拿到这么多年货过呢。” 光弼笑道:“河西比朔方富裕嘛。我在平卢的时候,节度府里发给我们的东西只有这里的一半。” 光弼给家里写了一封信,他先向父亲汇报了一下自己在河西的成就,然后自信满满的说:“孩儿现在的收入已经可以供一家人丰衣足食过好日子了,买房子也不是什么难题,明年我就可以在河西买一座好房子。到那时,父亲就把家搬河西来吧。” 大年三十的白天子仪和光弼都上了班。过年上班,那时间爬得就像乌龟一样慢。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了,光弼牵了马正准备回去。节度使皇甫惟明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他亲切无比地伸手在光弼肩上拍了一拍,道:“辛苦了。” 光弼笑道:“身为军人,保卫边疆是我们的职责,再苦也是应该的。” “不错不错,年轻人果然不一样,值得嘉奖。”皇甫惟明停了一下,忽然道:“李光弼,明天去我家过年吧。” “啊?”光弼吃了一惊:他没听错吧?节度使邀请他去他家里过年? 皇甫惟明看着光弼吃惊的表情,笑道:“没关系的。过年大家聚一聚,热闹点儿。哦,我还邀请了郭子仪。” “多谢节度使大人关心。”光弼低头道:“末将明天就去贵府给大人拜年。” 皇甫惟明微微一笑,从身上摸出一个金丝银线的华丽丽的红包来,塞到光弼手里,道:“拿着,给你的压岁钱。” 节度使给他压岁钱?有没有搞错啊?光弼拿着红包有点哭笑不得:他都快十八岁了,早已成人,他爹十年前就不给他压岁钱了。没料到今儿居然收到了节度使给的,感觉简直就是时光倒流。 光弼出了节度府,子仪早就骑着宝马在街上等他了,一见到光弼出来,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两人回到家里,子仪栓上大门。光弼道:“听节度使说,他邀请你明天去他家过年?” 子仪笑道:“他也邀请你了吧?明天一起去他家蹭吃蹭喝去。” “嗯。”光弼疑惑地问:“你有没有觉得节度使太热心了啊?他还给了我压岁钱。” “压岁钱?”子仪吹了一个口哨,道:“好羡慕啊。我还没收到呢。” 光弼没好气道:“你以为你还是三岁小孩呢。” “那也是。”子仪扭头在光弼额上亲了一下,道:“别多心,节度使对你这么好,说明他欣赏你啊。” 两人伺候好宝马,来到厨房,烧起旺旺的柴火来,然后相当有默契的动手做年夜饭。 跟子仪一起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的,光弼虽然没有父母陪着,感觉却似乎比以往任何一个年都要开心快乐。
年夜饭快上桌的时候,远远近近的到处都有炮竹之声,此起彼伏的好不热闹。子仪也笑嘻嘻的拿了一串长长的炮竹挂到门上,点了起来,霎时噼里啪啦的震耳欲聋。 虽然只有两个人,菜却摆了一桌子,而且几乎全部是rou,丰盛得要命,就桌子边上放了一盘大白菜。结果却是这个白菜最吃香,被两人吃了个底朝天,连一片叶子都没剩下。 年夜守岁,子仪当然不会老老实实坐在火廊边上侃大山,还不到人定时分他就拉着光弼要上床。 光弼抗议说:“今夜吃的全是rou,还没消化呢。” 子仪邪笑道:“运动运动,刚好帮你消化。” 运动累了的结果就是盖上被子呼呼大睡,这个时候谁都不再考虑守岁的问题了。 早晨,光弼在一片鞭炮声中醒了过来,昨晚折腾得太晚,他连眼睛都有点睁不开,只是下意识地往旁边摸了一下,子仪已经不在床上了。 光弼有点不情不愿地翻了一个身,他还没睡饱呢,而且浑身又酸又软的,等会儿一定要叫那登徒子给他做个全身按摩才能罢休。 虽然远远近近炮竹之声吵个不停,光弼在床上还是赖到了将近正午。子仪好说歹说侍候半天才把他哄起床。 两人草草吃了一顿迟到的早饭,收拾停当,准备好礼物,然后骑马前往节度使家去拜年。 节度使家的那个热闹简直就甭提了,皇甫惟明对两个年轻人亲热得要命,皇甫夫人亲自给子仪和光弼泡茶,弄得子仪和光弼都有点受宠欲惊了。 皇甫夫人离开后,节度使挥手屏退了几个侍候在边上的仆人,然后笑盈盈的问子仪,“看样子已经到手了吧?” 节度使怎么好像在打哑谜啊?什么到手了?光弼有点莫名其妙地望着皇甫惟明那暧昧无比的笑容。 子仪得意地点头,皇甫惟明居然叹了口气。他拍了拍光弼的肩膀,道:“李光弼,郭子仪花心得很,他可不是什么好人,你跟他玩玩倒没什么,反正你这么年轻。只是记住一点:千万别太较真了。” 光弼惊愕地瞪着皇甫惟明,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节度使刚刚跟他说了什么? 子仪苦着脸大声抗议道:“节度使,做人没你这样的啊。人家都是劝合,您老倒好,居然劝离。今天可是大年初一呢,你不会是见不得我开心吧?” “我替小伙子不值。”皇甫惟明又拍了拍光弼的肩,说:“郭子仪虽然面相柔和讨喜,但这家伙其实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你别被他的表面现象骗了。” 光弼总算反应过来了,他的脸一下子guntang起来,连耳根都红了,光弼低着头,很小声却很自信的道:“他没有骗我啊。” 忽然发现还有第三个人知道自己和子仪的秘密,光弼羞不可抑,几乎不敢抬头看节度使了,头一直低垂着,像等待审判结果的罪犯一样,他依稀听到了节度使一声轻叹。 仿佛一百年过去了,光弼渐渐镇定下来,他抬起头来,恰好对上了节度使的视线。 皇甫惟明的眼神没有任何的鄙薄或者歧视,虽然他并不赞成他们,但很显然,他的态度是真诚的,说的也都是心里话。 光弼心中一暖,原来他和子仪的感情并不是他想象的那么见不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