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虽然很难听，不过孤姑且算你对了一半，珺儿。”轩辕璿的嗓音蓦然出现在了膳房门口。那道明晃晃的身影映在众人眼中，在膳房再次掀起一番波澜。“参见吾皇！” 这里，没有行礼的——有三个人，不用说自然想得到是谁了。 “呵，免礼吧。竟然有三个人不跪，看来孤这个皇帝已当得毫无威信可言了。”轩辕璿挑挑眉，看着陆璟桁的目光中带着些许敌意。 “……”整个膳房的气氛因他一人的到来完全冷落下来。 珺儿突然冒出一句：“为什么是一半？” 轩辕璿低头看了眼珺儿，继续刚才的话道：“因为，就算是从小在这里勾心斗角中长大的皇子们……最后，也不见得统统都有好下场，不是吗？”俊美的脸庞上挂着牵强的笑意，让他看着觉得有些刺眼。 “是吧。”珺儿敷衍了事的回答了句。 轩辕璿环顾四周，“今天可是中秋，御膳房做的菜孤有些吃腻了。特来祁寰殿的膳房瞧瞧，不知道可有什么新奇菜色？”说来也奇怪，虽然皇帝就是整天穿着件明晃晃的衣服到处晃，可这会儿怎么不见了那些跟在屁股后头的太监宫女？ 厨子们受chong若惊的问道：“皇上今个打算在祁寰殿用膳？” “嗯。”微微颔首示意以表默认。 厨子们立刻就忙活开了，忽然有个太监急急忙忙赶来，对皇帝行了个礼。“皇上，可容贵妃说是今天想邀皇上……” “罢了，差人回她孤改日再去。”平日里娇媚的女子为何今日一想起却有些不耐的厌烦了。那太监怕这样不好向拿了赏赐的金主交待，又道：“可容贵妃说今日是中秋，希望皇上……”话未说完，那凌厉的余光一瞥让他识相的收回下面的话。 御厨们特意为珺儿他们留了个灶台，将今年祁寰殿的月饼交给这三个人去自由发挥了。 轩辕璿也不嫌膳房油大，径直走了进来，看着陆璟桁三人。朝陆璟桁说了句“膳房既然有厨子，又何必自己亲手做呢？”看着架势，似乎是做月饼。 “皇上，如果你不打算帮忙的话，可以请您闭上那张尊贵的嘴来充当空气么？”墨紫珲牙尖嘴利的挡在了陆璟桁前面，珺儿默默的站在离轩辕璿最远的距离帮着陆璟桁捣馅。 始终，想要把自己从他的目光中摒去。 陆璟桁连头都没抬的低头揉着面团。“皇上，你不知道亲手做的东西和别人做的东西滋味差异很大么？” “不知道，孤自打出生以来就从来没有下过厨房。”轩辕璿毫无任何自觉的回答让陆璟桁再也不对他发出只言片语。 “……” …… 年轻的轩辕帝就这样在旁观望到了月饼黄灿灿的出炉了。秉持着“天下都是孤的，天下的什么也都是孤的”这样的帝王家传统根深蒂固扎在脑子里的思想，轩辕帝很不客气的打算坐享其成—— “啪！”陆璟桁冷眼拍开此刻一点帝王模样都没有的馋鬼。“皇上若是要吃叫大厨们做便是了，为何窃他人之果？”说着三人将五碟的月饼各自端着到宽敞的后园凉亭。 轩辕璿也不怒，揣着把折扇跟着。 陆璟桁向来不待见帝家王族，尤其是这样一个男人： 他仍旧记得，那个为了珺儿最后黄土归魂的女子，到最后她此生最爱的男子让她抱着埋怨和对遗孤的牵念凄凄惨惨的离开人世，如今那一身华服玉带的男子就在眼前坐拥这皇宫偌大的数口之家。 三个人各自沉默，陆璟桁心底暗暗把这不识好歹的家伙给臭骂了个遍，心平气和的坐下，搂着珺儿，墨紫珲问：“要不要去沏壶茶？” 陆璟桁不理会一旁的轩辕璿，伸手至一个白玉莲花纹的碟子上拈了块塞在珺儿手上，柔声问道：“先尝尝，我怕太甜所以糖搁得少了些。”顺便也为自己携了块小口咬着。“味道如何？” “甜。”珺儿眯着眼享受般笑着，转身抬起头在他的嘴角亲了小口。两人咯咯笑着。“喜欢的话，以后我会经常亲自做些糕点……” 轩辕璿在一旁真就和那空气似的晾着，原本挂在脸上玩味的笑容早就转成僵硬的神情，看来这被盯的人还未不自在，这跟来瞧人的却有些沉不住气了。 陆璟桁他明知道轩辕璿的怒气，也不挑破。“陛下，站了这么久想必脚也酸了，不如坐下吧。” 轩辕璿在心中冷哼，在宫中多年的习惯却让他早就喜怒不形于色了，迈开大步流星向青石镂空石凳走去。潇洒一扫后裾，将折扇收在袖中。他就着陆璟桁身旁的位子坐下。 与此同时，墨紫珲端着茶盘过来了。一看那个皇帝坐在了陆璟桁身边，不禁在心底冷哼。陆璟桁左边的位子给珺儿占了，谁知右边的位子却被这半路杀出的皇帝占了，料想他本以为璟桁不会让他坐下的！ 有些忿恨的放下茶盘，他摆下三个杯盏放在各自面前。 轩辕璿有些不悦的开口：“我的呢？” “不知您大驾此地，小人——没准备您那一份。”墨紫珲阴阳怪气的回了他一句，补充道：“如果您愿意对着这冰裂玲珑莲纹壶就口，那小人也不拦着。” 轩辕帝也不再讨没趣，悻悻的捻起手边最近一盘的莲蓉馅，不料那墨紫珲也伸了手上去，抢先拿了块，不过多着呢，也不少这一块，轩辕璿也不开口和他计较。 因为没有茶，轩辕帝干啃了几口也失了兴致，看着面前三人吃得香甜他莫名开始恼火自己为何找罪受，若是去了容贵妃那儿，玉酿佳肴任挑选，还有温香软玉搂在怀。 只是陆璟桁那句“皇上，你不知道亲手做的东西和别人做的东西滋味差异很大么？”影响到了他，总觉得即使是口中这过于甜腻的月饼也比得上自己吃了几十年的百味珍馐安心。想一想，或许…… 唇中那浓烈的甜味还是向来不喜甜食的皇帝好笑的纠着眉头，看那艰难咽下的模样让三人纷纷移开视线以免很尴尬的在轩辕璿面前喷了。 “父皇，要再来一块么？”珺儿很是时候的“关心”。 苦着脸咽下了第二块后，轩辕帝匆匆告辞。“来人！移驾鸣鸾宫！” …… “皇上，先前不是说不来么，害得臣妾好生失望。”女子眉目顾盼生情，那秋水明眸流转间早已是风情无限，带着笑意顺势依偎进他的怀中，眸中看似水华波动。 正是，当今丞相之女——容桂，容贵妃。 “孤不是已经来了么。”他依旧温柔笑着，只是眼底早已没有了暖意，衍生出的是不耐。“听说爱妃为孤准备的御膳呢？”轻佻般用食指挑起美人姣好的面容，一股御*用的胭脂甜香弥漫开。伊人咯咯笑着，嗓音如银铃般诱*人。“皇上，今日臣妾吩咐御膳房为皇上做了一桌皇上最喜欢吃的。”轩辕璿在心底冷笑，终究也是假借他人之手。 宫中都是虚情假意，怎么可能真的有人痴傻得将一颗真心付上？ “那么，孤一定要好好品尝了。”搂着蜂腰，轩辕璿和美人嬉笑着往园中去，平日逢场作戏早已习惯了，可今日，无论表面上如何波澜不惊，他却总隐隐觉得心底仿佛有一块被硌着，那是一股曾几何时忘却了的悲凉。 …… “珺儿，明年，义父也会陪你一起过的。”陆璟桁搂着珺儿，看着秋晚自御花园绽放至夜空的烟火，那张人*皮*面*具上也是满满柔和的笑意。 “陆先生，皇上特地遣人送来烟火些许，说是给十一皇子的礼物。”就看这侍卫身后是那一车的烟火，恐怕种类齐全到足够普通人家放上那么一年了。陆璟桁有些无奈，随即拿了些赏银给那个跑腿的侍卫，而后捧起一个较大的烟火，放在地上。 “既然是别人送的，如此良辰美景追随，不放岂不是浪费？”说着就点了支香，放了起来，墨紫珲和珺儿两人见到立刻玩心大发地参与了进来，一些侍女也被拉了过来，以及膳房的厨子们—— 鸣鸾宫中，诸人在修饰的华丽却无灵秀之气的花园，轩辕璿搂着怀中软玉，望着远处自东南出绽出的璀璨，会心笑着，低头在美人额上吻了一口。“爱妃，你说，那祁寰殿的烟花多灿烂呢？”容桂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确实呢，皇上，被比过去了哦。”说着，一双玉臂宛若无骨地攀上男子的颈脖。 轩辕璿不可置否的朝那远处怒了努嘴，坏笑道：“那么孤岂能甘心落他人之后？不如我们和他们竞赛如何？”说着，放开容桂，顺手将周围的人都召来，“来，我们可不能输给人家！、”容桂咯咯笑着也放了起来，心里正纳闷自己何时可见过这向来不显山不漏水的轩辕帝这般开怀？ 今夜，其他的宫人们见这两个宫殿上繁落的烟火皆纷纷效仿，整个皇宫被夜幕缀上的烟火所笼罩…… 多年后——据说，当晚整个长安的百姓在街头巷尾都可以看到那皇宫上方那甚至掩盖了街头巷尾的各色彩灯的璀璨。虽然多少有些夸大的说法，可百姓们一直都说： “这是我们见当今圣上在位以来举办得最盛大的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