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大结局
晚上，两个孩子已经睡下，林熹微和云墨坐在连天阶的最高一阶，望着繁星点缀的夜空，她枕在他肩头，勾起唇轻声笑，“从来没有这么安稳过，没想到，真的有一天，我会和心爱的人隐居山野，相濡以沫。” 她笑着吟道：“十亩之间兮，桑者闲闲兮，行于子还兮。十亩之外兮，桑者泄泄兮，行于子逝兮。” 云墨眉眼深邃，低头吻她的额，“开心吗？” 林熹微眉眼含笑，满心底的幸福，“开心！” 他翘起唇角，睫毛下，眼波微动，轻声道：“开心就好。” 林熹微直起身，看着他，“你呢？你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他看着她，依旧是朦胧的轮廓，可她的容颜早已刻在他的心底。 “有你才叫生活。”他说。 林熹微凝望着他的凤眸，心中泛着抽痛，她倾身吻他的眉眼，“我也是，只要你在我身边，哪怕是地狱，我也甘之如饴。” “那日……赵修灵对你说了什么？什么十年？” 他眸光一闪，眼帘垂下，“忘了……” “我不信……你——”林熹微刚要追问，却被他突然吻住了唇…… 山中不知岁月，只有通过孩子身高的变化，才能看到时光流过的痕迹，没有外人的干预，他们十年如一日的恩爱，就像一坛好酒，越来越浓香，越来越甘美。 长好的厨艺越来越精进，林熹微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她的了，她一个人每日钻研，倒是渐渐磨平了她的刁蛮脾气，她做的饭菜，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她做不出的。 “我试着烹了一道茶，你们尝一下……”长好端着一壶茶，人还没进来，声音就先到了，算是提醒一下里面的两位她要进来了，绕过屏风，她走了进来，看到云墨正在给林熹微梳头发，而林熹微嫌弃到不行，嗔道：“你轻点梳，这是头发不是草……” “已经很轻了……” 长好将茶放到桌上，倚着墙没好气的看着两人，“喂喂喂……” “父皇，你不是说母后的头发要比我更顺直吗？”长好看着云墨手中卷曲的长发，故意撩起自己黑亮柔顺的青丝，见云墨笑而不语，便走到他身侧，卷弄着林熹微的头发，得意道：“如今觉得，是我的头发好看，还是母后的头发好看？” 云墨梳通了林熹微的长发，望着镜中的林熹微，轻笑，“都好看。”长好不乐意的哼了一声，不再问下去，转身走出了屋子，“我先去看炉子，在我回来之前，你们快把茶喝了！” 无邪一袭白袍背着竹篓行走在草丛中，低头正仔细的找着什么，口里念念有词：“紫蕙、紫蕙……”忽有一颗小石子砸向他的头，他亦不回首，反手一抓，拦了下来，又随手丢开，他看都不看来者，淡淡道：“别闹了，我忙着。” “左转行十步，再右转五步，你就能找到紫蕙草了。” 无邪低着头看，照她说的去走，却没见着紫蕙草的踪迹，他不由皱了眉，“晏微卿，你又耍我？” “没有啊！你抬头看嘛！”清灵灵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他抬头望去，岩石上的小少女穿着金色的纱裙，容貌清丽绝美，笑容甜丝丝的，银发飞扬，恍似仙子，他刚要错开视线，却见她朝他伸出手，白净的小手握着一束紫蕙草。 他抬眸看了看她，眸中闪过狐疑，似乎不相信她会这么好，缓缓伸手去接，却见她忽然缩回了手。 他看她，微卿笑容依旧甜美，“小无邪，你让我亲一下，我就把紫蕙草给你。” 无邪脸上瞬间染上霞光，瞪了她一眼，转身要走，晏微卿忙从岩石上跳下来，蹦到他跟前，将紫蕙草塞给他，“给你给你，不亲就不亲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反正你将来也是要娶我的……我不急！”说着她咧着嘴笑弯了眉眼。 无邪不理她，径直往前走，微卿跟上他，问道：“你采紫蕙草做什么？” “给我父亲敷眼睛。”他弯腰采草药，淡淡道。 “伯父眼睛好多了吗？” “嗯，娘亲每日给他捣药敷眼。” “小长好呢？她最近在干什么？” “研制黑暗料理……” “我有一个堂哥哥，长得可好看了，将来让小长好嫁给他吧？” 无邪怔了一下，望向微卿，“算了吧，她祸害一方就够了，为了你们凤族的安稳，快点打消这个念头吧。” “可我母亲挺喜欢小长好的……会做饭、会烹茶、字还写得好……” “那你快点让姨母把她领走吧，我以后也不用被她逼着试吃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了……” 十年转瞬即逝，纵使不知情的林熹微，也能感受到什么，她甚至可以看到天空深处那一片若隐若无的亭台楼阙，每当夜幕降临，她总能梦到那一条波澜澄澈的天河，生命之力在迅速衰退。 直到那一晚，他搂着她躺在床上，凝视着她的脸庞，沉默不语，林熹微看着他，蓦然掉下眼泪，似有感应，即将面临分别。他抚摸着她的脸颊，轻声道：“你十三岁时，我遇到你，十四岁时，你我结为夫妻，如今，已过了十五年……你二十九岁，我已三十七岁……” 林熹微眼泪从眼角滑下，不舍的看着他，“我们浪费了太多时间……” 云墨眼角微红，指尖抚过她的唇，轻轻摩挲，“只是遗憾，未能与你白头。” 林熹微眼泪控制不住的流，她不想在离别的时刻只有悲伤，嘴角努力扯出一个弧度，傻傻的，“幸好，没让你看到我鸡皮鹤发的模样，否则，你一定会嫌弃我的……” 他弯起唇，笑，“是啊，幸好没让我和你过一辈子，否则早腻了……” 林熹微佯装恼怒推他胸膛，却被他带入怀中，她埋首在他的胸前，压抑着哭声，肩膀忍不住颤抖，“好后悔遇到你……” 他低头吻她的发心，柔声道：“可惜你下辈子还得遇到我。” 她忍不住笑了，“那你一定要早早的出现，在我喜欢上别人之前就让我爱上你……” “多早？” “就像每天清晨醒来，一睁眼看到的人就是你……” 天庭，重新踏上这里的云彩，天河上神、上官潇潇、月老站在南天门迎接她的回归。 “漓儿，你犯下重罪，被贬下凡间历劫千年，最后居然仍旧执迷不悟，若不是看在帝嬴舍弃灵珠挽救三界安宁的份上，诸神是绝对不会替你们向天帝求情，这才特许你们十年相守，如今，你夙愿已了，重返天庭，天帝看在嘉临帝君的份上，愿意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是生是死，你且再三斟酌！万不能再感情用事！” 母上的叮咛犹在耳边，净漓一袭白袍步步走向凌霄宝殿，长长的台阶，她腰身挺直，神情淡然，眸中并无半分涟漪。 “小仙参见天帝。”她跪地叩首，声音清淡悦耳。感觉到一旁灼灼视线，她敛了眸，不言一字。 一片虚幻的仙气中，高座上的天帝冷淡的望着净漓，突然从两边的地面上伸来金光闪闪的流星锁，禁锢住她的双足。 “净漓花仙，千年前因你一人，我天界遭此重创，元气大损，你如今可知错？”威严的声音阵阵传来，仿佛铁杵敲打着她的耳膜。 净漓俯首，“净漓知错。” “既已知错，念在你年幼无知、且众神皆为你求情的份上，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即刻与嘉临帝君成亲，扭转天书！” 净漓终于抬眸望向一侧的嘉临帝君，一身红袍，俊美风流，望向净漓的目光，较之千年前要深邃许多，千年前因为他是她心脏的主人，所以才会不由自主的喜欢她，而如今，却是带着凡间的记忆…… 她错开视线，在天河上神凝重而警示的目光下，缓缓开口，“小仙……配不上嘉临帝君。” 嘉临帝君眼底浮起一抹自嘲，面色苍白悲凉，闭了闭眼，转身不再看她。 “漓儿！”天河上神顿时大怒，顾不得规矩，喊出了声，“莫要糊涂！这是天帝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净漓望着高高在上的天帝，再次重复，“多谢天帝开恩，小仙无福，不配侍奉嘉临帝君。” “既如此，你便奉还嘉临帝君的心脏，此后魂飞魄散，自仙界除名！”天帝勃然大怒，拍案而起。 天河上神顿时蹲下求情，“天帝息怒，容臣开导她几日——” “启禀天帝，净漓仙子此举分明是没有将天条放在眼里，对魔物依旧心有残念——” “啊！”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众人才看到净漓手中的一颗鲜血淋漓的心脏，早已千疮百孔，伤痕累累，可见她承受过多少痛苦。 她面色苍白，晶莹剔透的寒蝉剑上沾满血液，身形不稳，双手奉上，一双清眸静静的望着嘉临帝君，“此后，再无相欠。” 心脏飞入嘉临帝君的心口，那上面残留的记忆、痛苦、悔恨让他一瞬间捂住了心口，几乎站不稳身形，神情痛苦，“漓儿……” 天帝冷眼看着，转身挥袖而去，他认为，魂飞魄散，已经是很轻的处罚了，若不是因为嘉临喜欢她，千年前就该诛杀了她，而不是一次又一次的给她机会。 “漓儿……”嘉临痛苦的紧紧搂着她，眼泪滴在她的颊上，一遍又一遍的念着她的名字，月老深深叹了口气，掐指一算，便知两人之间的羁绊被扼断，天河中的净漓花一瞬间败谢，纷纷坠于天河底部，悲惨落幕。 天命书再改…… 净漓并不觉得痛，被嘉临帝君抱在怀中，她越过他的肩头，疲惫的望向那虚妄的深空，仿佛看到那人的影子，她笑，迫切的想要去追寻，于是，身体就开始变得轻盈，三魂七魄飞出了沉重的身体，渐渐四散。 是谁在哭泣？ 母上，魂魄拂过她的脸颊，只求能让她宽慰…… 忽有一阵凤鸣，一只金光璀璨的凤凰飞进殿内，不顾众神的震惊，张开嘴巴，将所有破碎的魂魄吸进肚，所有人不解其意，嘉临帝君喝止道：“上官潇潇！你干什么？” 天河上神与月老对视一眼，眸中闪过深意，广袖中的手暗暗催动仙术，所有魂魄乖乖飞入凤凰的肚子里，上官潇潇转身飞出了大殿，其速度迅疾，只见一道金光而去，很快没了踪影。 魔界，河水中央结了一朵白色的花苞，尚未绽放，幽香已传遍方圆十里，一身玄衣的男子已经在河边站了多日，仿佛入定一般，眼睛只看着水中央的花苞，毫无半点不耐。 天色渐晚，四周寂寂，忽闻一声极其轻微的响声，男子凤眸一抬，眼底浮起亮光，但见花瓣一层层徐徐绽放，幽香扑鼻，一双白玉般的小脚露了出来，而后是修长的双腿，仿佛经受了寒风，躺在花心的少女蜷缩了身体，长发散下，落入河中，凝脂般的皮肤，眉如远山，睫如蝶翼，唇似丹朱，轮廓柔和，睡意酣然。 他唇角勾起，径直趟入河中，披风一扬，裹住了她的身体，将她轻轻抱起，她朦胧睁眼，望着眼前的男子，茫然道：“你是谁？” 他低眸看她，眼底含着宠溺的笑意，低头吻她的眉心，原本光洁的额心幻出一朵红莲印记，堕魔。“我是帝嬴，你的夫君。” 凡界，赵修灵将两个十四岁的孩子带回了谜宗门，授之谜宗门弟子衣冠，无邪接过，颔首沉默不语。 而长好却一把推开赵修灵手中的衣袍丢在地上，眼眶赤红的往外跑，两边的弟子拦住，她冷声大喝：“滚开！我要找我父亲！”她脚下冰雪延伸，手心幻出寒刃，眸中尽是杀意。 忽有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一瞬间所有法术被化解，“你父亲母亲已经过世。”赵修灵神情平淡，似乎在说着什么很平常的事。 长好眼泪顿时掉下来，她拼命地想挣开赵修灵的手，歇斯底里的喊道：“我不信！你骗我！父亲前天还和我说过话，他怎么可能会死？母亲精神不济，但也不可能那么突然的死去！一定是你在骗我！你放开我！我要回去！” 她泪如雨下，狠狠的咬着赵修灵的手，满口的血液，他眉心微蹙，却仍不放，长好无助的跪倒在地上，泪眼模糊的望着远处的天空，“我不信……父亲不会抛下我的……” 无邪眼眶盈满了泪，却抿紧了唇一言不发，袖中的手握的紧紧的，走到长好跟前，蹲下身拥住她。 赵修灵松开了手，长好扑进无邪怀中痛哭，“无邪，怎么办？我们怎么办？无邪，我们一起去找父亲母亲好不好？我不想在这里，我想回去……无邪，我害怕……” 长好单薄的肩膀不住的颤抖，哭声感染了殿中的所有人，纷纷低下头轻叹。 无邪眼泪掉了下来，他搂紧了长好，低声道：“娘亲他们……已经不在了……”他顿时哽咽到无法言语，“云熹，我会保护你的，别怕……”他眼泪渗入长好的衣服，自己本就对未来的一切惶恐不安，却竭力安慰比自己更加脆弱的长好。 赵修灵错开视线，拂去手上的鲜血，修长如玉的手背上隐隐可见一圈牙印，他神情淡漠，转身走出了殿门，广袖中，尾指指尖忽然一亮，他顿住脚步，低头掐指，眸中闪过一丝诧异，转身回首，望向殿中哭泣的长好，少女容颜清丽无双，墨发及腰，泪如珍珠，即使跪坐于地面，也难掩其骨子里的高贵气韵。 “情劫……” 【帝嬴以心为种，植于魔界辉隐河，凤凰引魂至此，日日以心血灌之，致净漓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