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情义千金
翌日,雪衣及笄,姜嫄和姜珩作为观礼的,站在一旁看着,两个兄弟俩倒是难得表情一致,表面淡定,眼睛里的焦急出卖了他们。 雪衣从东厢房走了出来,一身彩衣,长发未绾,好似九霄仙女,活泼明媚。宾客都没有见过雪衣,今日一见,都有了小小的sao动,交头接耳,不外乎都是惊叹雪衣气质出众,美丽大方。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杨氏高声吟颂祝辞,刚跪坐下为雪衣梳头加笄,便有仆人大喊:“有人闯进来了,在房顶上!” 肃静的人群炸开了窝,姜嫄和姜珩一同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墨兰色的人影从房顶飞跃到院墙上,朝姜府的北边逃去。 姜珩大喝一声:“小贼!哪里逃!”脚尖一点,追了去,一旁的姜嫄面寒似玉目视那个身影良久,眉心微蹙,也不管周围的混乱,疾步往青棠院走去。 “三少,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在小姐的及笄礼上吗?”轻妆见姜嫄回来,纳闷道,姜嫄随便应了一声,道:“院中的茶叶没了,你去莲清阁买些回来。” 轻妆看了一眼姜嫄,“还是云雾茶?” “随便。” 姜嫄看着轻妆出了院门,不见身影,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听见背后有人道:“姜兄,数年不见,今日相逢何必这么凶神恶煞的追着我不放?”一贯轻佻任性的语气。 姜嫄叹了口气,转身,“白泽,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许再随意闯入姜府!” 姜珩站在白泽的对面,面上有些诧异,“白泽?”仔细打量过后,姜珩一脸惊喜的上前拥住白泽,“阿泽!你没死!真是太好了!” 白泽咧着嘴笑,伸手拍了拍姜珩的背,“姜兄,这些年,小弟可没少听过你的传闻,可惜总是难得相见。” 姜嫄有些愕然的看着这两个男人,恍惚想起白泽曾提起过,他曾在太白书院读过书,也在老将军身边学过武,难怪他和姜珩相熟。三人坐到青棠院的杏花林中说话,“话说,嫄儿你又是如何和阿泽认识的?”姜珩问。 姜嫄白了一眼白泽,正准备把他的罪行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却被白泽一把捂住了嘴,嬉皮笑脸的对姜珩道:“缘分,这都是缘分。” 姜嫄一把推开他,没好气道:“谁跟你缘分!说,你今天来姜府干什么?” 姜珩提手赏姜嫄一个爆栗,“阿泽与我乃是好兄弟,不许你这么无礼!” 姜嫄不敢置信的瞪着姜珩,差点掀桌,“姜珩!你竟然敢打我?很疼的你知不知道?” 白泽忙来打圆场,“打是亲,骂是爱嘛,嫄儿乖啊!” 姜嫄一个眼刀杀去,“谁允许你叫我嫄儿?” 白泽笑吟吟的看她,“那好吧,小舅子,我是来看雪衣的。” 姜嫄惊诧的看着白泽,“你、你还真是……贼心不死啊!” 姜珩纳闷,“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又扯到了雪衣身上?” 白泽言简意赅道:“实不相瞒,姜兄,我看上了你家二小姐,想娶她为妻。” “不行!”姜嫄拍案而起。 姜珩乐:“没问题!我支持!” 姜嫄瞪去,“姜珩!” 姜珩没空搭理姜嫄,拍着白泽的肩膀笑道:“这样咱们不就亲上加亲了嘛!正巧雪衣今天也及笄了,可以出嫁了!” 白泽更开心了,“姜兄就是爽快!” 姜嫄慌了,“姜珩,你怎么能替雪衣做决定呢?再说这家伙是亡命之徒,是帝国的头号通缉犯!雪衣嫁给了他,能有安稳日子吗?” 姜珩听了一愣,扭头问白泽,“阿泽,怎么回事?” 白泽敛了笑,淡淡道:“姜兄,你我自幼相识,你也经常去白府过夜,我父亲的为人,想必你心中也清楚,六年前皇帝随意捏了一个罪名捕我父入狱,未过三日,我父亲便死在狱中,说是畏罪自杀,敛尸的狱卒曾受过白府之恩,冒死给我们透露消息,父亲的尸身发黑,七窍流血……分明就是被人下毒!父亲一死,白府从此破败,若不是刘叔拼死护我,我恐怕早就随父亲而去了,哪得今日你我重逢?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蛰伏了六年,吃过无数的苦头,为的就是杀了狗皇帝,为我父,为死去的刘叔等人报仇雪恨。可惜,行动失误,非但不能杀了皇帝,自己也沦为孤身一人,我如今一无所有,仓惶如败家之犬,自然不能给雪衣安稳日子,但是我想让姜兄帮我一个忙,让雪衣等我两年,待我大事已成,便带雪衣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好好生活。” 姜嫄从来不知其中原委,从来不知白泽背负了这么多,只看到了他玩世不恭的笑,却没看到他的每一个笑容都潜藏着悲伤与信念。一时低头不知该说什么。 姜珩一脸肃穆,面沉如水,缓缓握住白泽的手,道:“阿泽,我父亲与你父亲乃是世交,你与我又是故友,姜府便是你的家,若是哪一天累了,甘愿放下心中的恨,姜府永远欢迎你,或是你真的杀了那位,姜府也会护你一方安好。姜府永远是你的退路。” 白泽展颜一笑,回握住姜珩的手,捶了捶胸口,两人的友谊,一切都尽在不言中。姜嫄心中轻叹了口气,这个姜珩啊,该说他情义千斤还是没脑子?她一天到晚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不给姜府添乱,而这货……真是不怕惹祸上身,一个窝藏刺杀皇帝刺客的罪名,足以让整个姜府为白泽陪葬了。 “白泽,佛家有云:你永远要宽恕众生,不论他有多恶,甚至伤害过你,你一定要放下,才能得到真正的快乐,你为什么非要一味的报仇呢?难道杀了皇帝,你父亲就能活过来吗?”姜嫄低声道。
白泽一愣,随即轻笑一声,似是嘲讽,“嫄儿,你还小,什么都不懂,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你最亲,最爱的人被无缘无故的杀死,你会轻易的原谅吗?嫄儿,从六年前开始,我呼吸的每一秒都是为了报仇,从未停止过这个念头。” 姜嫄低下头,“可是——白泽,今日的执著,会造成你明日的后悔。”丧失亲人的痛苦,她明白,因为她也每日承受着,但是她觉得,白泽比她幸运多了,他可以去恨一个人,为了报仇而努力活着,而她呢,该恨谁呢?恨自己? “今生我只求两样,皇帝的狗头,雪衣。两年,两年之内,我一定会做到……”白泽眉间闪过决绝。姜嫄沉默,一时之间,气氛有些沉闷,岁华上来奉茶,又安顺的退下。 白泽看着岁华的背影,思索片刻,问姜嫄,“那是你的下人?” 姜嫄顺着他的目光看到岁华,淡淡点了头,“无家可归的乞丐,便收留了他整理院子。” 姜珩浑不在意,喝了口茶,“这小子看到我就躲,我以前见过他吗?” 白泽忽然一笑,斜眼看姜嫄,“你这院子可真是藏龙卧虎呢!” 姜嫄眉心一蹙,“什么意思?” 白泽喝了口茶,漫不经心道:“以前在南华城见过他……貌似地位还不低。” 姜嫄冷笑一声,“岁华右脸一道伤疤不浅,你又如何确定见到的是同一个人?”语气中的维护之意显而易见,也不知是因为对白泽有意见才这样辩驳,还是念及岁华的老实勤快。 白泽笑而不语,低头手指沾水,在桌上画出一个图案望向姜珩,“姜兄常年行走江湖,可识得这图腾?”姜嫄瞥了一眼,那图案似蛇非蛇,似剑非剑,隐约构成一个‘阴’字,心头突然咯噔一下。 姜珩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突然拍额大喊:“南华……阴氏一族!” 白泽笑着缓缓点头,目光重新投向姜嫄,“若不信我见过他,不如找个机会看看他的左肩臂,相信你会有所收获的。” 姜珩眉头皱紧回头望向不远处的岁华,“我总觉得……什么时候见过他,但我确实没去过阴氏一族。听闻几个月前阴氏一族被紫衣女子一夕灭门,他大概就是个别的漏网之鱼吧,阴族是武林中的大派,以搜罗天下秘闻消息见长,知道的东西太多就会被各方势力忌惮,那紫衣女子一人便杀尽满门高手,放的火还是赤色,很有可能是云国巫女,可见阴氏的手已经伸到了云国皇宫,打探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才惹祸上身。阴氏根基受此大创,诸多仇家都行动起来寻找余党,嫄儿,收留他……对姜府不利。”姜珩这时倒想起了姜府的安危,姜嫄淡淡看了一眼他,不置可否。 青棠院门口,一个粉色的身影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