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周.颖师长生石
建德六年,即公元五百七十七年。 这一年,北周军队攻入邺城,灭北齐。 “皇上,如今我周国已平定北齐,应举国同庆才是啊。” 宇文忻剑眉入鬓,一双茶色眸子神采奕奕,高挺鼻梁之下,血红的薄唇含笑,他望着旁侧的武帝宇文邕。 而宇文邕因在与北齐军队作战时数次受伤,行军途中还病倒过几回。虽然是从北齐凯旋,但此刻他还是有些虚弱无力,那原先在马上傲岸挺拔的身躯如今稍显虚弱,他轮廓俊美的下巴低垂着,苍白的脸色里偶尔有一两丝青白浮现。 宇文邕闻言,嘴角掠过一丝浅笑,整个人都随着那缕笑意而显得生动起来。 他褐色凤眸里也隐隐有惊鸿气势浮现,带着磁性的声音响起,像是玉石摩挲着,“也是该如此,不过阿忻你知道,突厥兵力强盛,随时随地对我大周虎视眈眈,我们也不能太过于放松,而使敌人有可趁之机。” 宇文忻听闻宇文邕说起突厥,神色便有些怅然,低低地答应了一声,“皇上说的是。”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曾经,因为突厥兵力强大,皇上不得不娶了突厥的公主作为皇后,他原先还许下诺言,说要封婉妃为后,却因此使誓言成空。 北周的都城在长安,一路向南行去,大军行了接近一月才到达。 绿云殿里,一只纤纤玉手正持着一件衣袍,婉妃云鬓倾泻而下舒展在身后的雪色锦衣之上,她纯净若黑水晶的眸子凝神,专注地望着手中的针线,想要为阿邕做一件衣物。 “娘娘,娘娘!” 这时,殿外如意清脆的如黄莺的声音响起,她脸颊晕红,满头大汗,眼里波动着喜悦的光辉。如意亦步亦趋地往殿内跑去,高兴地叫着,“娘娘,皇上回来了,正往绿云殿中来呢!” 闻言,婉妃转身望向如意,她如画黛眉终于微微柔和起来,不再终日愁眉紧锁,对着香汗淋漓的如意,她露出一抹动人温柔的笑,缓步走上前去,伸出春葱般的手指替慢慢擦拭汗水,“累了吧?也得亏你天天到前殿去打探皇上的消息。” “娘娘,如意这去准备一些茶糕点心,说不定晚上皇上会在这儿留宿呢。”如意嘻嘻笑着,眼里闪着亮光。 婉妃轻轻一笑,柔嫩的脸庞不知觉染上红晕,宛若睡莲悄然无声地开放出勾人心魄的美丽。 她与阿邕,一年多未曾在一起了。 那双温柔多情的眼里,是否依旧如从前一样,只有她一人? 如意几乎将皇帝爱吃的食物都让人送到了绿云殿里,此刻她伫立在食案旁,正费心地数着数,“一,二,三……九……不对啊,应该还有一份才是……” 她正要转身去御厨那儿说说,忽然看见一挺拔身躯从殿外走进来。 宇文邕白玉一般光洁的脸上,褐色凤眸里流露着nongnong的思念与温暖,他瞧见如意,便有些急切的柔和笑道,“如意,阿心在哪儿?” 只有在绿云殿,他才会感受到家的温暖,因此他们之间只是如寻常百姓一般,不以皇上与妃子相称。 “阿邕……” 此时婉妃刚好从里屋走出来,她紧紧凝视着那个殿门前的身影,而宇文邕转眼见到她,也是一脸的温柔缱绻。 两人互相凝视着,缓步走到一起,又紧紧相拥,是说不出的情深似海,柔和若云。 如意暗自偷笑,悄悄走出殿外。 “如意姑姑,皇上可真是爱婉妃,这头一天回来,连皇后都那儿都没去,就来绿云殿了。” 一小太监谄媚着对如意说着婉妃的好话,他自知身份低微,便格外想要讨婉妃娘娘的喜爱,可婉妃虽然对人都是和和气气的,但重要之事依旧只是派如意去做,因此他才会想从如意身上下手。 如意性子活泼,她一听这小太监说着好话,兴致就来了,“那是,你也不想想,原先那皇后之位可是我家娘娘的,若不是因为突厥……我家娘娘早就成了皇后了!” 两人一边兴高采烈地说着,一边往御厨坊走去,完全没注意到四周耳目森森,容易招惹嫉妒幽怨。 这一日,阳光和煦,天清气朗。 宇文邕回宫两月后,婉妃便被太医诊断出怀孕了,皇上为了让婉妃安心养胎,便下令不准其他妃子拜访。 而两月来,婉妃都呆在绿云殿中,平日除了皇上来看望她,也只有如意与一些宫人在四周转悠,宇文邕见她一人稍显孤寂,便寻一日,轻装便服,带她出宫游玩。
“阿邕,我们这次是去哪儿?” 婉妃纯净的眸子里闪动着欣悦,她拂开窗帷,轻快地看着外面,这与皇宫不同的广阔的景象,令她心境渐渐开朗。 宇文邕温柔地望着她,缓声道,“我们去长安西边的关山,听闻那里风景优美,河水清澈,是个绝佳的游玩之地。” 邻近关山,在一条僻静的官道旁,婉妃看到一位鹤发童颜的人,这人立于一株仓黑大树下,手里持着一根木仗,正含笑看着她。 更奇怪的是,他看上去仙风道骨,却有些滑稽地拿着木杖往林子深处指,口里还在吟唱,“关山石,长生石,有缘自会……” 马车逐渐靠近这人,他的唱词也就飘到了婉妃耳朵里,“有缘自会长相思,长相思,滴血入石石认主,主人便能长相守,长相守……” 这时马车渐行渐远,倚在马车窗帷旁的婉妃也听不到他那若有若无的声音,她低声道,“这唱词好生奇怪……” “阿心,什么好奇怪?” 宇文邕见婉妃自顾自说着话,便开口问她。 “就是刚刚路边那人,不知他在唱些什么。”她又转身望向窗外,看见那人还在含笑看着自己。 宇文邕也心生疑虑,他让车夫停住马车,牵着婉妃的手下了马车走向路边的人。 “不知郎君在唱什么?” 宇文邕对那鹤发童颜的人一礼。 那人笑着,望了望明净的天空,也回礼道,“自是在等有缘之人。” 婉妃觉得更加奇异了,她温柔地问道,“郎君说的长生石是何物?有些石头本就是千年不变,怎么还取名为长生石?这不是多余了。” “哈哈……”这人听闻,爽朗一笑,他将木杖放下,对宇文邕与婉妃说,“看来你们就是有缘之人,不如与我一同去看看那长生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