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言情小说 - 娘子留步在线阅读 - 第十章 自己珍重

第十章 自己珍重

    抢亲了抢亲了!

    大昭国百姓熊熊燃烧着的八卦之心,瞬间像热油倒在火苗上,烈辣辣地围住迎亲队伍。

    白无恙喝住坐骑,笑么滋儿地停下来,居然有点看热闹的意思。

    夜清寒并不啰嗦,上前一抱拳,“请相爷准许在下送杏儿姐一程。”

    围观群众发出恍然的拖长音,急不可耐地想瞧瞧相爷会不会趁机翻脸退婚风波人尽皆知,搁谁身上都挺没脸,何况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白相爷难道女先生和天将有私情这可麻烦了,一辈子那么长,怎么过得下去是男人就该成人之美,何必跟旁人抢一个媳妇儿

    袁杏之在轿子里坐直了身子。

    外面的白无恙淡淡挥手,说了四个谁也没想到的字,“有何不可”

    这才是真爱啊!刚才还巴不得天将把女先生抢回去的人们迅速忘记了原本的立场,又是一阵喧哗:多好的男人啊,简直堪称典范。媳妇儿再不好也要关起门来偷偷教,到底是相爷,这肚量这胸怀不是一般人赶得上的,只是可怜了小将夜清寒,再怎么有情有义也只能忍痛送嫁,茶楼里的段子戏又该有新篇了。

    喜乐再起,八个大汉抬起花轿,杏之的盖头晃了晃,坐稳了身子。夜清寒走到轿子另一侧,与贾媒婆并行。

    堂照拜,洞房照入,欢喜的人依旧欢喜,失意的人总是失意。龙凤双烛,照亮了一对新人。

    白无恙慢条斯理地在房内踱了一圈,剪了剪烛花,摘掉面纱,“过来给我宽衣。”

    好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

    杏之起身,一板一眼,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新郎官忽然握住了她解扣子的手,“为什么低着头我有那么可怕么看都不看,打算什么时候解开这扣子”

    说的没错,袁杏之抬起头,目不斜视一本正经,从上解到下。

    白无恙恼了,这种态度应该是媳妇儿对相公的吗被调戏抓了手,就应该红着脸儿低着头羞羞答答地揉帕子,居然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这还算是女人么以前没留意夫婿长什么样子也就罢了,现在真真切切面对面地站着还无动于衷难道本相的吸引力还不如那些扣子

    “也罢,”心有不忿的新郎官自己甩掉外袍,往榻上一歪,“给我倒杯茶。”

    传说中的新娘子都是娇怯怯软绵绵的,不敢大声说话,只会唯唯诺诺,还要偷偷瞄一眼自己的相公,小鹿乱撞之下,茶杯也端不稳,茶水一个劲儿地晃,保不齐就洒到了衣服上,然后顺水推舟脱去湿衣……怎地这女人如此平静

    白无恙心理很不平衡,巴不得立马扑到镜子前照一照。就算自己非她心目中的良人,好歹也是正经夫婿,干嘛像要传道授业解惑似的“我不美么”

    袁杏之往他脸上瞧了瞧,怔怔地点点头,递过茶杯,“美。”

    美还这样旁人见他蒙着面纱的模样都失魂落魄,难道她不是人

    白无恙越想越来气,挑了挑眉毛,丢下茶杯。

    女先生直通通地来了一句,“为什么娶我”这门亲事本不该如此顺利才对白无恙没有悔婚,没有拒绝拜堂,甚至没有刻意刁难

    “你猜,”新郎官长眉一挑,似乎漫不经心,“我让舍利打扫了厢房,以后你便在那里歇息。”

    “好。”杏之回答得干脆利落,居然是理所当然的语气。

    白无恙气结,连声唤来杳杳,抱着白狗躺进了床里背对着媳妇儿:这女人太难**,温婉柔顺全不沾边,明摆着没把他放在眼里!说分房睡那么淡定难不成是想着那个夜清寒看她的样子,巴不得一时三刻便离开这里我若不降服你便不叫白无恙!

    杏之独自站了一会儿,只瞧见一个背影。犹豫了几分钟,除下珠冠,用盖头盖好,正打算离开,背后却忽然嘤咛一声。

    龙凤榻上斜倚着一位美人儿,衣衫半褪,曲线分明,迷人的锁骨下一片雪白的胸膛。入鬓的长眉微挑,滟潋的眸光似醉,红润润的唇瓣挂着抹娇嗔哀怨……如此旖旎,竟染得四周一片春色,连燃烧的蜡烛芯子都扭动起来。

    什么意思袁杏之有些发蒙,这般勾人犯罪的模样,实在不宜见人,还是扯床被子给他盖上吧!

    宠物杳杳愤怒地叫了起来。

    白无恙掀开被子,抓起狗崽子就扔,悲催的宠物哀叫一声在半空中划出银线,紧追着女先生的背影飞了出去。

    美人计都已用上,这女人却半点反应全无,白无恙平生第一次尝到了深深的挫败感。朽木不可雕也,改造不了她,自己这脸往哪儿搁愤怒,憋屈,怀疑!难道这女人的心是石头做的就那么不待见自己还想退婚门儿都没有,这辈子都缠着你!

    白无恙跳下龙凤榻,光着脚片子,困兽犹斗地在新房里转了好几圈,偷偷摸摸地溜到了厢房门口,扒着门缝朝里看。呵还有心思看书,瞧那脸上风平浪静的,得意本相中了她的计,可以守身如玉

    新郎官越想牙越痒,恨不得踢开门冲进去逼她就范跟自己洞房。这辈子最窝囊最失策最丢脸的事居然犯在她手里。夜清寒送嫁,凭什么自己不过是想给她一个面子,让她记得相公的好处。女人嘛,听话点娇痴些,这么不解风情的呆货,哪里像个女人居然对本相的美貌视而不见,挑逗了半天,累坏了自己。

    袁杏之坐在桌前,若有所思:大昭国以胖为美,女子皆以色侍人,难得他不介意自己丑陋真心迎娶,想必不会是另有所图。牺牲一介丑女虽然不算什么,但看他的样子,似乎不像大jian大恶之徒。如今分房睡,刚好可以给彼此多一些时间相互了解,没什么不好。

    房门外偷窥的“犯人”忽然被杳杳发现了。

    “去!走开!”

    小东西被赶出了脾气,分外狂野,誓死要报方才被丢之仇。白无恙抛下靴子,捂住头脸,生怕被房里出来的袁杏之看清样貌,一溜烟地跑回新房。

    真真是威风没立,颜面扫地。洞房里红烛高烧,一派喜气洋洋。都说是芙蓉帐暖卧鸳鸯、春宵一刻值千金,在哪儿呢夜阑人静,猫儿狗儿都不叫了,蜡烛爆出灯花,啪的一声,映出人与影儿两个。白无恙哀叫一声,扑上龙凤榻,夹住红锦被,烙起了炊饼。

    另外一个纠结的人坐在自家屋顶上,守着酒壶,自斟自饮,笑出了眼泪,“好一个白相爷,好一个新郎官!你只是不想被别人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你究竟想做什么老子不信你喜欢杏儿姐,不信!不喜欢为什么要娶为什么抢走杏儿姐为什么!!喜酒谁要喝你的喜酒谁稀罕!”

    当初从悬崖上落下来,人事不知,睁开眼却发现被一群rou球簇拥,场面好不惊悚。是她,月白的衣衫,脱俗的容颜,不盈一握的纤腰,恰似天外飞仙,淡然地望着自己……夜清寒擦了一把脸上咸涩的液体,对着月亮举了举酒壶。自家的伤心事,凭什么给旁人看了笑话“世间事,除非生死,哪一桩不是闲事杏儿姐,好生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