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绝望与善良一
为了不让于非察觉到头上的伤口，舒世雪把纱布取了，用一层厚厚的刘海，遮住了伤口，她不想让于非在剩下的这些日子里还为她担心，数数日子，于非剩下的日子已经没多少天了。 舒世雪和于非母女两窝在被子里，屋子里白得刺眼的灯光，打在白色印花的壁纸上，将那张白色大床上的两个脸色苍白的人照得有些不真实。 舒世雪拉着于非的手，于非的手指很纤长，手也因为没做过粗活而十分白嫩，“我的手好像是遗传了妈，不过，比妈的的漂亮。”说着，抬起一只手放在于非手的旁边。 于非侧头看着舒世雪，嘴角挂着深而复杂的笑，有欣慰，有高兴，有心疼，有不舍……“我的女儿，什么都是最好的……上一次我们母女两这样在一个床上说话还是在你四岁的时候。” “你两岁开始就一个人睡一个房间，不过，一打雷闪电，你就会过来……后来，你从幼儿园到中学都上的寄宿学校，周末回家，你也是把自己关在你爸的书房里，看那些不符合你年龄看的书，什么《现代战争》《思想》，再后来，你就自己搬出去住了。”说到这里，于非心里有些难受，她对舒世雪并没有多了解。 于非看着舒世雪，心情很复杂，她这个女儿能力很强，很聪明，她觉得，有些男孩子都不如舒世雪，可是，舒世雪身上缺少女人该有的感性，她太强势，太傲娇，太冷漠，在别人缠着父母讲童话故事才肯入睡的时候，舒世雪已经在学习除了母语的中国话和因为生活在美国必须说的英语之外的法语和日语了。 “是啊，那时候妈不也是整天抱着杂志看吗？”看着于非那张脸，舒世雪第一次期望她从不相信，也没见过，那个叫做奇迹的东西能出现。 舒世雪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开门出去了，不一会儿，又进来了，手里拿着DV，走到于非面前，把DV放到于非手上，“妈，好好休息，明天我们一家人还有洛儿，一起出去玩。”笑着看着于非，慢悠悠的出去了。 于非打开了手里的DV，如她所想，画面里是舒世雪。 “很抱歉妈，把这些原本该和你当面和你说的话，以这种方式告诉你。” “小时候，我也好想像其他小朋友那样，在爸妈怀里撒娇，吵着让爸妈买那些不允许吃的零食……我有一次做梦，梦到我们一家人坐在花园里，世喏因为偷吃零食被你训话，我在旁边偷笑，世喏那小子指着我说，我也有吃，我气得满花园追他，低头看报纸的爸爸会时不时的抬起头看正在追逐的我和世喏，还有站在他身旁的你，虽然，只是梦，可是，真的好美好。” DV里的舒世雪，眼眸里没有平时的冷漠和高傲，取而代之的是真诚中带着点点忧伤的双眸，因为眼神的不同，舒世雪整个人看上去那么柔弱。 “我最讨厌每年舒家一家人聚餐的时候了，那些表哥表姐在长辈面前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没有长辈的时候，就指着我和世喏说我们是坏女人的孩子，为了不让别人说，我把所有时间都花在读书上，因为那样，我每次听见的都是别人夸赞的声音，都会说，你看看人家世雪，你再看看你，哪怕，那只是恭维，他也得当着面给我陪笑脸，渐渐的，我喜欢上了那种被众星捧月的感觉，为了成为焦点，我努力把任何事都做到最好。” 视频里的舒世雪停下没说话了，沉默了大概五秒，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其实，我很喜欢妈做的菜，也真的……很爱妈。” 视频的最后是舒世雪一个大大的笑容，于非盯着DV欣慰的笑着，这些话要舒世雪当面说出来，的确不可能，一个人坚持了十几年的高傲，不能因为一个人的离开就放下。 知道了舒世雪那么多年努力做到最优秀的原因，也听到了舒世雪的那句“很爱妈”，于非心里没有任何遗憾了，没有遗憾的她，也没了牵挂，对舒爸的思念也前所未有的深，深到她隐约能看见，舒爸正向她招手。 今夜的风好像特别的大，也特别的冷，街道上迅速铺满了一层枯黄的树叶，落叶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更加凄凉，漆黑的夜空笼罩着别墅，从那些落地窗里透出白色的光，冰冰凉凉的，别墅里面弥漫着绝望的味道。 伴随着秋夜的凉风，这一夜，舒世雪和于非都睡得很安稳，并且做了一个大大的美梦。 然而，美梦醒了之后，是心被千刀万剐的残酷现实。 伴着蒙蒙亮的天，舒世雪轻脚轻手的准备了今天一家人准备出去玩的东西，带了相机，想要记录下每个人脸上的笑容。 整理好之后，舒世雪看了看时间，八点半了，站起身子，准备去叫于非和舒世喏还有辛洛儿起床，但窗外的声音，吸引了她的目光，两道秀眉紧皱，灰蒙蒙的天，下起了绵绵细雨。 看了看准备的东西，又看了看窗外的天，眼眸中流露出失望，同时，在心里期盼着，待会儿雨能停。 舒世雪又去了一楼准备早餐，准备好之后，倒了杯温水，端着去叫于非起床。 拧开门把手，舒世雪抬脚进了于非的房间，“妈，起来用早餐了，在下雨，今天可能没办法出去玩了，我们明天再去。” 于非没有回应。 舒世雪把目光投到于非身上，“妈，起来用早餐了。” 床上的于非依旧一动不动的躺着，一只手放在被子外面，胸口没有因为呼吸而该有起伏…… “砰——” 舒世雪手上的杯子摔在了地上，紧接着人也摔在了地上，舒世雪双目空洞的盯着床上的于非，整个人愣愣的，像躺在床上的于非一样，一动不动。 许久，舒世雪才反应过来，手撑在地上想要站起来，可是，刚把身体支撑起来，又无力的跌坐在地上，反复几次，全身还是使不上一点力，虚弱得像个快要死了的人，嘴里不停的说着，“妈，起来吃饭了……” 舒世雪目不转睛的盯着床上的于非，双膝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朝床边挪去，“妈，起来吃饭了。” 好不容易，到了床边，舒世雪伸手抓住于非的手，手没有一点温度，甚至已经有点僵硬了，舒世雪立刻收回手，靠在床边，“妈，起来吃饭了，今天在下雨，我们今天不能出去玩了，我们明天再去……妈，你听见我说话了吗？”眼泪像没拧紧的水龙头汩汩的往下流，没有一点声音，只是，眼睛，鼻子迅速变得红红的。 于非房间的门再次被打开，舒世喏和辛洛儿从外面进来了，两个人看着泪流满面的舒世雪和床上没有反应的于非，立刻明白了，眼前的视线变得模糊，舒世喏觉得，心好难受。 “姐。”舒世喏几步朝舒世雪跑了过去，跪在了舒世雪旁边，伸手揽着舒世雪的肩膀，“姐，妈她……” 舒世雪的眼眸像一摊死水，眼神涣散的盯着地板，喃喃自语着，“妈，起来吃饭了，我把牛奶都倒好了，你起来啊……天在下雨，我们只能明天出去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