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庆祝离婚的缩头乌龟
好景不长,正月尽头,屋顶的雪化了,又下,下了又化,就象龙的钱,尽管有三大爷的神保佑着,龙的手气变得象屁熏了一样,怎么也顺不起来了,天天输,刚赢回来的钱又不停的往外倒,龙苍白着脸,神色赛如吸满雨水的乌云,要多沉重有多沉重,我看在眼里,心情更是比他还沉重。 该是面对现实的时候了,逃避不是长久之计。 我跟他商量:“龙,你走吧,离开神池这个地方,去外面发展,你留在这里,就肯定离不了赌博这一行,没有前途,只有死路一条。” 他态度坚决:“不能走,单位上还给安排营生的了,要是土老百姓,我早走了。” “可是你不走,多呆一天,你就多输一天,已经输得一无所有了,贷款都已经一十二万了,真的是没有可输的了”。 “我知道,我现在做的也是想尽办法弄钱,输下这么多,靠拉锨头子这辈子也打不清了。” “可赌博这营生没保障啊,你不就是先赢后输,最后套得都输出去了。” 他没心思再谈这个话题:“不要在我耳根底吵了,我自己看哇,给我些时间。” 我边考虑边说:“那……,就到6月份吧,川那时也放假了,你也肯定有个结果了,若是神池不能呆,还可以回代县投奔爸爸。” 他回答:“行。” 最近几天,跟着龙拉着二蛋出去兜风的时候,见龙又拉引了个伴,叫常发,四十左右,个头不高,眉清目秀。常发至底子也是好耍钱,赌龄已有十年,是个年年输的主,坐在车上我听他说:“我妈今天给我打电话了,听说你跟龙一天天相跟的了,肯定又是耍钱了,我说我不耍,我是给龙搭照一下,他耍开了,顾不过来,跟前需要个人照般,反正每天弧上给我一百块,够个烟火钱。” 看来,龙现在是挂了号的赌博汉,神池是无人不晓了。 有一天,我们在路居纪念馆红色大门的阶梯下,等常发出来。 正是下午二点时分,三中念书的学生好比海子湖的蝌蚪,密密麻麻从四面八方涌来,大小匀称,活泼可爱,说笑追打,相映成趣。 看着看着,竟羡慕嫉妒恨起来,我双眼暴突,酸水直冒,如若让我过上蝌蚪的一天,哪怕折寿十年,我也会欣然接受不会拒绝,此生我是没希望了,倒是川一年后将理所当然地加入蝌蚪系列,我蹲在铁贝壳里遐想不停,那时候的我以及龙会面临何种处境,又处于何种状态,也许我会对他说:“亲爱的,我依然爱着你,但是我会去找一个天使,让她替我来爱你。” 蝌蚪五颜六色地游啊游,唯独不见常发这只蛙出现,龙不耐烦地:“这个人老是慢慢腾腾的,实在就不等他了。”然后掏出手机给他打电话。 三大爷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比坐在钓鱼台还稳。他眯着本来就很小的眼,悠然地吸了口烟,又吐出去,用嘲弄的口吻说:“人家没输了,当紧不到哪。” 常发终于出来了,匆匆爬上车,我则抱着二蛋下了车,慢慢走回家。 置身事外,我看不清对白,三大爷的话让人奇怪,也许大概,人际往来不存在合作愉快,只有疑似愉快。 晚上,龙回来后,我对他说:“三大爷这两天对你的态度变了,先那两天情绪高涨,和你一条心,有啦不完的呱,某某个人憨,能遇事,放给款没问题能要上,分析头一天赌场上的形势,要做到见好就收,恰到火候,某个地方做得不合适,或者如何做了更为合适,给你解释得细致入微,我听了是句句在理。” 龙边洗脚边说:“详情哇,三大爷修炼多少年了,道行深了,人送绰号三面狐狐,一般人哪能吃倒了。” “可是又相跟上常发以后,我觉得三大爷就跟以前不一样了,说话连毛带刺,好象总是呛茬子来。” 龙却不以为然,他开始洗袜子:“三大爷人老了,有时候熬得跟赶不行,这就是黑夜累白天睡的个营生,相跟上一个月了,就这么个连明昼夜地跑法,没爬下管够老人家精力旺盛的啦。” 我听了,便不怠再去计较三大爷鄙夷的表情,开始有意无意地观察着龙的一举一动,暗地里盘算他今天究竟赢了,还是输了。可他一副机械化的状态,没有色调的清淡,我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他既无所谓快乐,也无所谓悲观,我几次想问,但都咽了回去,因为我害怕,听到那个输字,我的心会严重缺氧。 不料,第二天上午,龙不在,三大爷来了,脸上愁云密布,跟我诉苦:“龙那个人,不是我说,赌博上凉得历害了,他那个人输得心态也不正常了,好几回,看得输了,收揽不住了,我跟他说,我瞌睡了,累得不行了,意思是叫他走,他坐那不动,叫我拿上钥匙,先去车里头睡会儿等他的,你说这像话了?” “哦”我模糊的接应一声。 “先那俩天,我见他赢了,就把钱拿住,不给他了,迅速撤离,我跟他说,输得已经输了,得慢慢往回掘,不可能一下全掘回来,只要每天有收入就行,他不听,赢得少了看不起来,这俩天越发是输了,一句正经话也听不进去,我就差从桌子上往起拉了,你说亲老子对他也莫过如此了。” “哦”我又接应一声,其实我不想听,我只想假装不知道,可是人家偏要和你说,我不想听也得听,我不想知道也得知道。龙的事情都是这样被动知道的,没有一件是我主动问他的。 “每天我要走了,他是不走,紧得输,管也管不了,别人是当紧叫他耍,为赢他的钱,我是个不叫耍的,得罪上人,还不起作用,现在,把我的钱也拿上输了,我总不能长不出来还把自己的贴进去,每天连明昼夜地跑,这是为啥了?” 一听这话,我心里不由着急起来:“龙欠下你多少?” 他回答:“八千,昨天还了三千,还剩五千”。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三大爷的态度一落千丈。 我毫不含糊:“你就不应该借给他,你借给他是害了他了,不是帮他。” 他看了我一眼,故作无奈地:“一天天相跟的了,张开口了,明明为往回掘拨两个了,你说能不借给了。” 我心想,朝我诉苦又有什么用呢?我又没借你的钱。 我用不冷不热的口气说:“反正你们一天天在一搭了,哪阵看他有了,你倒问他收揽上了,你也人老了,弄个钱也确实不容易。” 三大爷抽完一根烟,又点了一跟,看样子,我的话他还是比较满意。 “常发跟他相跟上又不管他,再说根本看不出个火色,一眼就认得是个鳖,鳖得还不是点些,是大鳖,耍上多少年也是输了,常发也挣工资的了?” “嗯,常发也是大学生,在水利局上班了。” “对了,赌博场上就怠见这种人,输了你也没跑,反正你有工资了,短不下,那些长腿赌博汉不吃喝挣工资的,吃喝谁了?” “那是,见鳖不捉还有罪了。” “这几天,龙叫我,有时候我就不去,我这个人,相跟上也是为他能打闹俩个,哦,我和他相跟上,和上倒是给我一百,他倒输了五千,不定一万,这就没意思了,这种事情我说啥也不能做。” “是了,龙他就是没方向,瞎得瑟,全凭你关照他的了,必竟你耍了一辈子了,经验就多。” “那肯定哇,赌场如战场,那纯粹是战斗场面,好不简单呀,我耍了一辈子,也赢不了,或推或压,无论咋家也整不成,这么多年我可多经见了,凡耍的没一个能赢上的,没叫输得倾家荡产这就是耍好啦,你记住我这句话。” 我苦笑一下:“现在就已经倾家荡产了。” 三大爷烟雾缭绕地回想了几秒钟:“龙入迷得深了,一下说停了,不耍了,不可能,只能是慢慢看,走一步说一步,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好。” “那是了,”我心里清楚,三大爷说得一句不差,现在让龙不耍钱了,那简直比让他怀孕下崽还要困难一百倍了。 三大爷抽完第二支烟,走了。没有办法的是,三大爷明白的道理龙不明白,别人都可以走,唯独我只有留,仿佛一朵结在树上的木棉花,望着头顶汹涌而过的朵朵白云,却无法跟随,只有垂头丧气地呆在原地,独自汹涌地哀愁。 果然,不出三天工夫,就出事了。出事之前,风平浪静,没有丝毫征兆。 二月初的一个上午,我把家打扫一遍,正在拖地,龙打回电话,让我出巷子口接二蛋,二蛋一清早就坐着他的车逛荡去了,我穿了拖鞋就往外跑。 龙和三大爷在巷弄口的小卖部跟前啦呱,一个站着,一个蹲着,二蛋拿着一袋可比克边吃边玩。 刚走到跟前,我就嗅到一股死鱼的味道,一种不祥的腐烂的气味在空中弥漫。 三大爷脸上带着复杂的表情,就是那种在血雨腥风的江湖里行走,四周茫茫一片,脚下不知深浅,正在艰难之时,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同门师弟轰然倒下,消失不见,他自己孤独而庆幸:“昨天下午,半个钟头,把常发筛滑出八万,我估计这一下按拍得他有样样了,就他一年挣上二万工资,再没其它本事,四五年内看往起翻哇。” 我首先感觉是听到了一个传闻,不能相信这就是事实,眼前升起一团雾气,心底莫名的疲倦。我一个人想:龙已经输得快没人样了,不过是在那儿死撑着,蹦跶不了几天了,常发怎么还跟着往火炕里跳呢,这不是自己硬给自己找不自在么? 然后我又想:别人一定会说,就是龙拉引得常发也输惨了,这就是那个成语,前仆后继。 龙也耷拉着脑袋:“我吩咐他来,只管卖烟,那局上千万不敢上去耍,一后晌不在,就出了这事,关键是就他一个,看得输了,跟前连个拉扯得人也没有。” 正说着呢,常发过来了,仿佛走在不知名的另一个时空,需要被两盆冷水泼醒:“龙,那地方可不能去,纯粹是高级屠宰场,昨天不知道咋了,就跟吃上药了,兴奋的就不由我了,坐上去就推,三八两下输下八万,今天啥也不能做了,赶紧和我除贷款哇,还得瞒我老婆的了,前四年我就输了四万,叫要帐的逼得出去打了一年工,今年才觉得松闲了,这倒又输下了,我的工资本子贷了款,我老婆还不挣的,先那两天,她一个奶疼得不行,我是痔疮疼得不行,还说相跟上出去做手术了,这下全完了,我现在难活得能也不能了。” 三大爷接起来说:“人家叫你去卖烟,就是为套得叫你耍了,你要不耍,人家肯定不看你袭人,叫你去卖烟,连这也看不清,还不往死里输等啥的了。” 我看着常发失魂落魄的样子,气愤多于同情,前几天还谈笑风生,如今和龙一样,非人非鬼,处于人鬼之间,多半截身子埋进土里,我还自己挣几个工资,凑合糊口,他老婆没工资,和孩子怎么生活? 难道这类男人思考不用大脑,是用男人的器官?没得提了,一对活宝。 常发说起贷款的事情,我忽想起,龙的工资本子放在车上,就跟龙说:“把你的工资本子拿来,还得给你打贷款利息了。” 龙二话没说,从车上把折子取来老老实实交给我。我当时伸手接过来,并没有特别的快乐和隐约幸福,因为他的工资本子已经贷了七万,对我来说,已经意义不大,只是在我这里尘封罢了。 可我今天回想起那个瞬间,竟感受到一种恰似黑暗的势不可挡的震撼,也许那一刻我错过的,正是我用一生来等待的,我心头的感受独立重叠,而我只能用最苍白的语言来说明这一切。 龙为了这个工资本子付出很多,他在念大学以前,去河北招过亲,经历了第一次离婚,后来在乡村收过破烂,挣了些钱以后,自己供自己补习,才考上大学,可以说这个工资本子蕴含着他年少时全部的心血,好比杨过断臂后,在山洪海潮中炼得盖世神功,是龙脱胎换骨的见证,也许他早想交给我保管,只是机缘巧合,时辰未到。现在,他交给了我,在他最失意的时候,这工资本子里没有钱,却装着他一颗充满寄托的灵魂,静静守于密林深处。就仿佛高手的佩剑,陪在我身边,隐居于江湖里。 龙和常发走了,三大爷迫不及待地凑过来:“这是龙的折子,里面肯定有钱了,我见他存过,应该也有个万数块钱”。 “肯定没有了,你放心,有钱他才舍不得给我了”。 打开一看,果然,存取得很频繁,只有不到一千块而已。 天空一片灰蓝,隐忍而平静,那根时代久远的电线杆下,我手握存折,默不作声。 半生已过,我才开始认真打扮自己,在龙离开不久。 每天专心致志地洗脸,洗手,然后对着镜子,一丝不苟地涂脂抹粉,象老师布置的作业,慎重的完成。 镜中自己的脸,每个零件都缺乏特点,纯粹得平凡。最具特色的是牙齿,不多见的地包天,所以脸看上去总显得孩子气。因为生过了两个孩子,鼻梁上爬了几多雀斑,而且越在意似乎就越多,狠不得一声口令过后,它们从我眼前乖乖消失。 尤其是现在,我又恢复了单身状态,要再一次决择诡异的未来。 下午去二女家闲坐的时候,她告我:“雪,我今天在街上碰见高铃了,这是至她搬走以后头一回碰见,我跟她说,雪想买你的抹脸油了,说你的脸抹得好看的能也不能了。” 高铃原先在二女家问房住。 “呵呵,那高铃怎么说?”我问。 “高铃说今年这油涨价了,不是一套一百,是一套一百五了,我跟她说,那你来哇,来和雪坐的来哇,她说嗯”。 我已拿定主意:“只要能去了斑,贵也要买,哪怕是尝试也要尝试一回,再说,这么多年早明白,想要得到什么,就得付出代价。” 二女此时又勾起过往心事:“高铃在这儿住的时候,我觉得她做事不关照,白天不着家,黑夜也出去,我锁住大门了,十点多了,人家又开开,出去了,半夜三更地瞎跑逛,我还得给cao心,连个囫囵觉也不能睡。” 我听了暗自吃惊,高铃的马力还真是不小。 “听起来感觉象驻扎在营地,秩序的确有些混乱。”我作一评价。 “她刚从村里搬进来的时候,和咱们一样,老实本分的样子,没几天就跟变了个人,每天的营生就是梳妆打扮,然后骑上电动车扬长而去,吃的穿的都上了档次,比上班的还忙,比上班的消费还高,我就怎么也理解不了。”二女接着说。 我听了,也是一阵感慨:“唉,为什么人家的步子迈得如此超前,而我却如此落后,我单位的女同事们化妆品用的是雅芳,穿的是恒源祥,戴得是周大生老庙黄金,我自己都说不出口,我的抹脸油不贵也不是用来抹,而是用来全部过期。黄金也有,老公没给买过,mama给的就有好几套,不过从来不戴,戴了怕丢,感觉太累,至于衣服,哪儿甩卖打折往哪儿跑,你看,我天生就这么一块好交待料子,所以一辈子也没成了个气候。” 二女数落我:“好交待就成就不了好事,你早应该叫龙给你买楼,现在就时兴住楼房,买了楼,没钱了,他也没个输上的了。钱这个东西有时候就不能省,该花的时候就得花,因为省来省去,不知道给谁省了,你说是不是?” 我听了,点头称是:“世事难料啊,结果与当初所想背道而驰,简直就是黑与白的距离。”
我沉默一会儿,自我解嘲道:“一无所有的感觉其实也挺不错,没有了老公,没有了钱财名利这些身外之物,一切归零,特别轻松,尤其龙从我眼前消失了,这个祸害,这个婚姻的毒瘤暂时铲除了,我就象被压迫了几百年的奴隶翻身做了主人,有种突然放纵的快感,成了一杯奶茶轻飘飘。而我现在,可以做的事情很多。” 二女问:“你能做啥?” 我笑:“我能穿着独一无二的露屁股衣服,走在滚滚红尘的大街上,成为神池空前绝后的独一无二。” 话音刚落,我们俩就哈哈笑成一团。 真的,独身以后,刚开始真是很轻松,都有那种在大街上跳脱衣舞来庆祝来宣布的冲动,我,雪终于恢复单身了,什么狗屁婚姻,结婚这件事跟本就是瞎扯蛋,把不相干的二个人绑在一起,难受死了,这么多年来,真是太累了,我觉得结婚时庆祝纯粹盲目,因为庆祝而庆祝,离婚时庆祝那才是发自内心,是一种身心的彻底解脱。 每个人都摆脱不了世俗,而结婚,就是世俗欺骗世人的一种方法与手段,象温水煮蛙,待醒悟过来,为时已晚,或者结婚这件事本是好事,但时间太长,几乎贯穿人的一生,那么忍耐和伪装总有装不下去,爆发的那一天,若能让婚姻在某个特定的阶段,嘎然而止就好了,象我这样。 沉默一段时间后,我又将目标锁定在一个老乡身上,老乡知根打底的,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我和芳相跟着,芳是跟我一届的女老乡,周末去过他宿舍几次,起初也没在意,只是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而且在人群中,我基本上没什么话,只当是陪衬,听他们闲聊,跑了几次后,不知怎么这个念头就蹦出来了。 他叫瞿夜,要说长相也一般,身高也一般,给人感觉眼睛总是红红的,带点肿,可是那么多男老乡中,只对他有那种感觉。 我和芳讲:“我看上瞿夜了,你觉得他怎么样?” 芳回答:“哦,我也觉得他有那种大哥哥的味道,只是他家很穷,父母是种地的,住在山沟沟里,嫁人也得找个家庭条件可以些的不是吗?” 我根本听不进去,觉得她在扯我后腿,我好不容易才发现一颗珍宝,你却硬说成是屎壳螂滚得粪球球。 上晚自习的时候,想着女孩们在瞿夜那里,他拿副扑克牌装做一本正经的样子变魔术,或拿着扑克牌当飞镖一样扔出去,我们也试着扔扑克牌,飞的象炸了营的羽毛,后来又不知从哪里找来个挠痒痒的小爪子,大家都试着互相挠,乐成一堆,上自习一个字没看进去。 回到宿舍里,仍想着瞿夜,想起一次,他念了一道测试题: 一个垂暮的老人独自站在高楼的窗前眺望繁华的街道,你猜他在看什么呢? 1、热恋的情侣2、街道旁的名车3、路旁高大茂密的树4、不停闪烁的红绿灯 她们都回答看热恋的情侣,我当时想既然是暮年,还看什么情侣,就看闪烁的红绿灯。 只听他念道:“你是哪种人你听的啊,你很少做关于钱财的白日梦,你是个规规规矩矩的人,发大财很难……,跟你一起生活会稳中有升,倒是个不错的考虑对象哦。” 难道说他对我也……,想到这里,我简直坐不住了,真想马上去找他,可又犹豫着见到他又该说些什么呢?表达爱意,不好,闲聊,没个聊上的,思前想后,夜色愈来愈深,外面的嘈杂声愈来愈轻,白色的灯光烤得我头脑赤热,却一点办法也没想出来,罢了,今天太晚了,明天再去,明天一定去见他。 到了第二天,又犹豫起来,脑细胞几近榨干了,如果去了他宿舍,他不在?或者他根本没看上我,如何是好?又开始煎熬不停了,象上次一样,掉进深不见底,永无止境的旋涡,我拼命挣扎,疲惫不堪,却抓不住一根救命稻草。 终于一天我狠下心来,吃过晚饭,吞下半打冰镇饮料,望着不断上升的气泡,我对自己说:“你无路可退,雪。” 然后拿了马扎直奔瞿夜宿舍而去,这次容不得我丝毫迟疑,敲开门,瞿夜正好在,还没有出去,我说:“走吧,我请你看电影”。 紧张慌乱中,我都没看清他当时正在做什么,只是他面对我期待满怀的眼神,没有显露出一丝高兴的样子,也没有痛快地说:“行,咱们走吧。” 只是嗯嗯啊啊,在宿舍里磨磨蹭蹭的直转,仿佛不明白我的意思,没有听懂我说的话,我也不知如何是好,都说到这份上了,人家不领情,我还能怎么办? 终于他有气无力地拿起马扎,跟我出来了,走到楼梯口,我折回头,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如果你不愿意,就这一次。” 他象勉强地想笑,却也许是觉得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一时回不过神来,我只听他发出“唉”一声叹息。 结果不消说很不理想,我忙着买了票,拿了爆米花回来,只见瞿夜和一群老乡站着,他们也去看电影,就一起相跟上了。 没有单独说话的机会,甚至座位都离得很远,瞿夜象害怕似的看都没看我一眼,只跟别的老乡瞎聊。 我还在他宿舍的时候,就已经看出结果了,这次努力又白费了,我真的彻底绝望了,而且,这种坐卧不宁的生活太煎熬了,我真是受够了,好了,我看清了,没有人愿意和我谈情说爱,我对异性来说没一点吸引力,我再不找对象了,只当自己是男的好了。 我每天独自行动,独自去上课,吃饭,空闲时间独自去上自习或去图书馆,周末的时候,租本书,买堆小零食,躺在床上,看得昏天黑地,要不就在录像厅泡上一整天,也不是想呆在那里,是出来后也无法打发时间,反正花了钱了,就那样混时间吧。 那里面烟雾弥漫,除了男性还是男性,没有人会注意我,因为我打扮得比一男的还象个男的,头发剪得很短,青衣素服,神色茫茫然地戴付眼镜。 我在新的环境下,又一次生活在人群的边缘,校园里到处是来来往往的学生,男的,女的,不认识的,认识的,一个系的,一个班的,各式各样的人,就在我周围,但在我眼里,他们是如此遥远,他们的快乐,不是我的,属于我的,只有那首歌: 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走在无垠的旷野中,凄厉的北风吹过,漫漫的黄沙掠过,我只有咬着冷冷的牙,报以两声长啸…… 因为我的整体形象和男的没什么两样,所以被誉为“三大假小子”之一,当时校园里还有另外两个女孩也象男的,她们都和我一届,但不是一个系。 其中一个呢,长得细皮嫩rou,眉目清秀,应该算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女。但除了长相外,剩下的就和电影中张飞、鲁智深之类角色一样了,举止大模大样,说话的声音粗声粗气,常听她演讲似的议论大发,口若悬河,我觉得她就是传说中的校园贵公子,出身名门的风流阔少,那般风度堪与李宇春相媲美,而她身后的追随者可以用成群结队来形容。 另一个呢,皮肤黝黑,短到几欲站立起来的头发,看起来象钢钉一般坚硬,一双大眼睛配以一笑就露出白如雪的牙齿,象来自非州,到这里来找寻所谓的世外桃源,她学习成绩很好,拿着学校里的一等奖学金,那么多学生,做到这一点很是不易。 再然后呢,就是我,无口才,无学业,长相平淡,无特点,缺特色,与其说我是一匹孤独的狼,更应该是一只缩头乌龟,闷在自己的壳里,时间一天天过去,我只是原地不动,且一无所获。